直到冷战结束,美国支离破碎的中东政策,基本上都局限于支持以色列及少数盟国、巩固既有的战略及经济利益、维系最重要的势力范围并逐步增加在地区的军事存在。1991年的第一次波斯湾战争,美国与伊拉克交战后才首次凸显美国捍卫地区利益的战略决心和紧迫性。
1979年年底爆发的德黑兰美国使馆人质危机事件,是美伊全面对抗的导火线。随后爆发的八年伊朗—伊拉克战争,美国曾暗中支持伊拉克以试图削弱伊朗。但由于缺乏长远的、因应变革后的中东战略定位及策略,伊拉克不仅并未成为美国的盟友;相反,伊拉克复兴党萨达姆政权更倾向与苏联合作。
首先,战略定位是:由美国主导、北约参与并联合中国、俄罗斯、英法德日等国家,重新启动一个既可以稳住伊朗、又可以达至中东各方势力“均势”(Equilibrium)的新安全架构。新架构包括四大支柱:一是继续对伊朗实施强而有力的经济制裁;二是决不允许伊朗研发核武器,必要时立即采取打击行动;三是北约应与美国承担更多中东安全责任,这既包括外交责任,也包括联合军事行动;四是与中、俄等域外大国合作,实现中东地区“避免大国冲突,确保利益均享”新局面。
美国上一次中东战略政策重大调整是在九一一事件发生后,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并推翻了萨达姆政权。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借此机会,重构中东政策,在原有核心内容基础上加入打击地区恐怖主义组织、遏制极端伊斯兰主义思潮蔓延、对地区内所谓“断层国家”(贫穷落后、内战丛生、法制崩溃的国家)加强防范等内容,武力应对中东国家“突变”等主要内容。
第三,在第二个总统任期内,全力解决中东最紧迫的两大核心议题。即:以色列国家安全地位保障及伊朗政府政权更迭。特朗普绝不会轻易放过伊朗现政权,而“与伊朗重新谈判”不过是特朗普完全知道的“不可能的任务”。所谓“与伊朗谈判”,不过是特朗普竞选连任期内的“和平外交”粉饰剂。
可以大胆预料,在胜选连任后,特别是当白宫、五角大楼由“鹰派”当政,只要有下一个军事打击的机会(完全可以制造一个),特朗普就会下令对伊朗实施全面打击,一举推翻伊朗现政权。需强调的是,尽管这一未来美国中东战略策略并未出现在特朗普日前讲稿中,但基本上已在他的未来四年计划内了。
从2020年1月3日美国在伊拉克巴格达击杀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至1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发表针对伊朗的报复行动的全国电视讲话,短短不到一周时间,瞬息万变的中东局势不仅让国际社会担忧美伊若全面开战,将给地区及世界带来巨大灾难,更担心地缘政治与战略格局或将由此重新洗牌。
近半个世纪以来,美国在中东地区的主要战略定位是协助并无条件支持以色列,发展阿拉伯伊斯兰世界中可以发展的政治及军事盟友,建立起以“美国—以色列—中东盟国和伙伴国”的地缘战略架构,以确保美国在中东,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政治影响力。同时,发展与中东地区主要石油生产国之间紧密的政治与军事关系,确保石油战略资源及主要石油海上通道的绝对安全,也是以往主导美国中东地区战略核心内容之一。
显然,特朗普政府三年多的中东政策,也由于美伊关系不断恶化,正迅速朝向更为保守、更加依赖“制裁与军事行动”主导及驱动的政策方向转变。这其中,美伊当前的冲突,又导致特朗普不得不加快拟定未来(至少是下一个四年)的整体中东战略定位和一系列关键政策,以确保自身地缘战略利益免受影响。
(作者是凤凰卫视资深时事评论员、美国布鲁金斯学会访问学者)
笔者初步认为,在日前特朗普的讲话中,未来美国中东的战略定位及基本政策构想,主要包括:
其次,基本策略是:第一,不再依赖中东石油,完全实现美国战略能源自给。这点既包括未来彻底摆脱对中东能源依赖的表象策略,也包含更深远的战略策略,即从现在起积极打造未来由美国掌控世界自然能源市场及清洁能源市场价格的局面;与此同时,短期内进一步推动美国国内能源产业发展,增加能源产业就业人口。
第二,强化“实力带来和平”(Power brings Peace)的内政外交基本理念,在中东地区继续强化美军存在,并持续加快、加大对地区盟国和伙伴国的军事实力支持。这其中包括,设立明确的“奖惩制度”。如,对不购买美国武器装备的国家实施经济制裁或外交限制(如对土耳其);对购买美国军火的国家予以更多支持,比如尽管沙特王储下令杀死记者卡舒吉,华盛顿也可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美伊在经历剃刀边缘的博弈后,双方都无意令紧张局势再度升级,有效的危机管控暂时遏制了鲁莽的危险冲突,这让大家都长舒一口气。不过,美伊两国长期存在的意识形态对立和战略利益冲突现实,并未因此而消失。相反,特朗普电视讲话中透露出的“重整美国中东战略定位”构想,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上世纪冷战期间,为了确保美国中东战略地位不受苏联影响,美国主要通过“遏制战略”和“金援外交”,逐步建立美国的中东势力范围版图。在70年代末伊斯兰革命尚未全面爆发前,伊朗和伊拉克均是美国极力发展扶持的国家。
但当1979年由霍梅尼领导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彻底与西方世界决裂后,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对手已经非常明确了:以伊朗为核心的所谓伊斯兰世界“极端宗教主宰势力”与美国、西方自由世界间的对抗,成为威胁地区及世界安全稳定秩序的新冲突爆发点。对美国来说,当时如何确保地区盟友及维持石油通道的安全、有效遏制极端伊斯兰意识形态的扩张,成为冷战中、后期美国中东外交及军事策(战)略主要考虑内容。
2017年特朗普上台后,对整个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防范前所未有,同时对以色列的支持与实际行动,更是打破常规。例如,通过颁布总统行政命令,实施对“特别伊斯兰国家入境美国的限制”;把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由特拉维夫迁至耶路撒冷;不再反对以色列扩建临时定居点;强化对土耳其政策监管(包括制裁)等。在打击伊斯兰国方面,美国持续追杀头目巴格达迪并最终将其击毙;退出“伊核协议”:对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残余势力也穷追不舍,而且连带不断袭击叙利亚、黎巴嫩境内多处“潜在敌对目标”,为铲除美国安全利益隐患做了大量极其秘密的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