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顶住外部压力,根据自身需要实施劳动和环境标准,并征用知识产权。它现在已经在机器人科技和人工智能等领域逼近技术前沿,就算它无法获得目前进口的相关部件,中国科学家也可能弥补这一差距。对发达国家来说,最值得担忧的莫过于中国蓬勃发展的科技产业,正在提升其军事实力。而且,与苏联不同,中国是完全融入世界贸易体系的。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19
这两种手段在延缓就业机会流失方面,都不是特别有效,但要打破旧秩序却需要某些更大的事件:中国的崛起。与日本和东亚四小龙一样,中国也是靠制造业出口实现了增长。但与这些国家不同的是,它如今有可能在服务和前沿技术方面,与西方直接展开竞争。
英文原题:The True Toll of the Trade War
上一回,是一场大萧条,一场世界大战和一个超级大国,才让世界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次会有所不同吗?
同样存在问题的是,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经济体都推迟向工业世界开放国内市场。发达国家的企业尤其渴望不受限制地进入诱人的中国市场,并一直在推动本国政府去实现这一点。
更开放的贸易可能对一些工人产生影响,倘若新兴市场的政策制定者对此表示担忧,经济学家会立刻向他们保证,任何局部苦痛都会被长期收益所抵消。政策制定者所要做的,就是将贸易收益重新分配给落后的群体。事实证明,这是知易行难。尽管如此,在这些新兴的民主国家中,考虑到整体利益,落后群体的抗议被视为可接受的代价,并且很容易被遏制。事实上,新兴市场经济体非常善于利用新科技和低成本的运输和通信,以至于它们成功地从工业化国家接管了大片制造业。
美国的力量源于其对多边机构的选票的控制,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通过对七国集团成员国的影响力,同时它本身也拥有巨大的经济实力。但重要的是,大多数国家都相信,美国不会滥用其权力来促进自身利益,就算这样做了,至少也不会过度。美国也没有理由背叛这种信任。没有一个国家能与其经济生产力比肩,而它唯一的军事竞争对手苏联,基本上处于全球贸易体系之外。
那么,我们将何去何从?中国可以被拖慢,但其前进的步伐无法被停止。相反,一个强大的中国必须看到新规则的价值,甚至成为这些规则的守护者。要做到这一点,它必须在制定相关规则时发挥作用。否则,世界就可能会分裂成两个或多个相互猜忌、互不关联的集团,导致今时今日将各国联系起来的人员、生产和资金流动全部中断。这不仅在经济上是灾难性的,而且会增加误解和军事冲突的可能性。
同样,贸易对国内工人的影响并不相同,但现在在发达国家(尤其是小城镇),受过中等教育的工人首当其冲,而从事城市服务业的高技能工人则大为吃香。
这一新制度制定了规则来约束经济强国的自私行为和胁迫威胁。美国充当了一个仁慈的霸主,偶尔会责备那些恶意行事的国家。与此同时,该体系下的多边机构,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会在国家急需资金时施以援手,前提是它们遵守规则。
在上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管理并捍卫着它在二战结束时创建的以规则为基础的贸易体系。这一体系要求从根本上打破战前列强相互猜疑的局面。美国促使各方认识到,一个国家的增长和发展可以通过增加贸易和投资惠及所有国家。
基于规则的贸易和投资的扩张,为美国企业开辟了利润丰厚的新市场。同时,因为美国有资格行宽宏之举,所以它允许一些国家进入其市场,而不要求获得同等水平的市场准入。
作者Raghuram G.Rajan曾于2013年至2016年担任印度储备银行行长,现为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金融学教授,他的最新著作是《第三根支柱:市场和国家如何抛弃社区》(The Third Pillar: How Markets and the State Leave the Community Behind)
与民主尚未深深扎根的新兴市场不同,发达国家有越来越多的工人心生不满,这一现象绝不容忽视。对此,发达经济体的政策制定者以两种方式应对对贸易的强烈抵制。首先,他们试图通过贸易和融资协议,将其劳工和环境标准强加于其他国家;其次,他们推动了更严格的知识产权执法,而其中大部分知识产权都归西方企业所有。
然而,最棘手的问题是,随着中国在经济和军事上挑战美国,昔日的霸主不再把中国的增长视为完全的幸事。它几乎没有动力去慷慨地引导一个能够让战略竞争对手崛起的体系,也难怪这个体系正在崩溃。
不幸的是,时间永远无法倒流。一旦破碎,信任就无法神奇地恢复。我们希望中国和美国可以避免在贸易和科技战争中拉开新战线,同时承认谈判的必要性。在理想情况下,它们会得出一个临时双边修补方案。然后,所有主要国家将聚集在一起,谈判一个新的世界秩序,以容纳多个大国或集团,而不是单一霸权,其规则可以确保每个人,无论其政治或经济制度和发展状况如何,都能负责任地行事。
基于规则的贸易秩序的核心前提,即每个国家的增长都会使其他国家受益,这个贸易秩序目前正在瓦解。发达经济体发现,与那些采取不同监管形式、相对贫穷但高效的新兴市场国家相比,它们在自身发展过程中采用的更严格监管架构和标准,现在反而使它们处于竞争劣势。这些新兴国家反对那些外部企图强加给它们的、未经民主选择的标准,例如较高的最低工资或停止使用煤炭,尤其是当今这些富裕国家当年发展时,也未采用这些标准。
又一天,又一次对贸易的攻击。为何每一场争端,无论是关于知识产权、移民、环境破坏还是战争赔偿,现在都会对贸易产生新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