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越南的小麦(37岁,小吃摊助手)上个月底透过电话以流利华语接受记者访问。
虽然诗娜报了警,但情况没有好转。诗娜在生下女儿五天后就被丈夫的家人送回国。当时夫家把女儿留下,告诉诗娜只要她回去,一个月后就可以回来。
出狱后,她的前夫为了想迅速还债,跑去当男妓。她也因此死了心,第一段婚姻以失败收场。她与越南前夫生的长子如今已17岁。
由于诗娜的姐姐在签证到期后必须回国,因此便向妹妹夫家的一名马来邻居求助,诗娜最后住进本地一家庇护所。
谈及前夫,她说:“原谅他不代表伤口已完全愈合。如果可以,这辈子就不要见了。以后,孩子如果要见他,是孩子的事。但现在我做不到。”
个案①火爆夫刀架妻头 枕压初生儿
小麦之后找到机会将孩子先交托给邻居,然后自己也离家。
在警方介入后,她和儿子再次入住庇护所,她也从此离开了丈夫。念在夫妻情分上,小麦始终没对丈夫提告。
怀抱着对幸福的憧憬,来自越南的小麦和孟加拉的诗娜鼓足勇气只身嫁到本地。
“到现在,我都无法带着孩子出门,只能去前夫家探望女儿。前夫如果不允许,我就见不到女儿。”
小麦和丈夫当时已经自己住,她也一直忍受着丈夫的家暴对待。她说:“丈夫用竹竿打我的头,表面上看不出来。他打我,我也没看医生,我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打我啊?……社工问我有报警吗?我说我不敢,我怕报警后会更糟。”
AWARE研究员钟宁芊受访时解释,在团队接触的案例中,男性公民与他们的外籍配偶之间存在极度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其中男方享有更多的权力,而本地的移民政策也间接造就了这样的不平等,女方如果要继续居住在本地,就完全得依赖男方。
小麦透露,她与越南籍前夫是自由恋爱后步入婚姻。但前夫不但欠下大笔债务,还十分迷信,认为儿子对他的“命”不好,害他欠债,还被人告到坐牢等。
当时年仅26岁的小麦说:“其实我那时不想结婚,有点怕了。但阿姨和亲戚跟我说,难道你永远不结婚吗?现在你还年轻,他娶你,你就嫁吧。”
“有一位教友告诉我,说其实我没有很苦,这是上帝给我的经历,以后就用这些经验帮助一其他人,鼓励他们。我的梦想就是去庇护所做义工,只是现在孩子还小。但有几个朋友知道我的经历,就将受到家暴和虐待的姐妹介绍给我,我就带他们去家庭服务中心找社工。”
来自孟加拉的诗娜(28岁,假名)2013年结识新加坡籍丈夫,两人在半年后闪婚。结婚后不久,诗娜便怀孕了。她受访时说,一切的问题都从她怀孕六个月后说起。
直到孩子诞生后,第一次见到丈夫暴力对待亲生儿,小麦才恍然发现丈夫的暴力问题。小麦说:“孩子出世满月后,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不了孩子的哭声,居然用枕头压住孩子的脸,幸亏我及时制止。”
嫁来本地后饱受伤害,教友的鼓励让小麦重新找到人生方向。
她说:“我知道我需要保护这个孩子,他那么暴力,如果我不在,那孩子怎么办。”
飞跃家庭服务中心主任凌展辉受访时指出,文化语言差异、不知如何求助、没有经济能力、认为离婚回国会失了颜面等,都可能是被虐外籍配偶不愿求助的原因。
第一任越南籍丈夫欠债累累,还抛下妻儿跑去做“鸭”,小麦经过这段痛苦经历,原已笃定不会再婚。直到她结识了一名新加坡籍男子,在亲友鼓励下决定第二次迈入婚姻的殿堂。
不知如何求助、缺乏经济能力、外籍配偶与伴侣之间权力关系不平等,都是外籍配偶受虐后没有直接求助的原因。
跨国婚姻日渐普及化,《2019年人口简报》显示,2018年有6312对公民与非永久居民结为夫妻,占全国婚姻总数的约23%。
2014年3月,丈夫将诗娜禁锢在家中。当时挺着七个月大孕肚的诗娜被丈夫用皮带抽打,那是丈夫第一次向她严重施暴。诗娜被迫报警后,丈夫遭逮捕,她后来被送到医院接受观察。
扬言抛儿下楼
“邻居听到我们家里有吵架声,中间有一段时间静下来,邻居还以为我和孩子死了。”
妻儿搬到庇护所那九个月,小麦的丈夫声称有接受辅导,已经改过了。岂料,妻儿回家后,丈夫无视妻子的个人保护令,又故态复萌。
然而,小麦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安抚丈夫,丈夫已经一气之下就把小麦用托盘端给他吃的饭菜全打翻,还一拳打在小麦胸口,幸亏小麦及时用枕头挡在胸前。丈夫还把小麦的衣服和行李丢出门外,威胁要离婚。
小麦后来听丈夫的姐姐说,丈夫其实患有抑郁症。虽然平时跟他说话时他表现正常,但如果说到不中听的,他就会无法控制情绪,大发脾气,有时甚至连爸爸和姐姐都打。
她的家人也认为,如果到新加坡努力工作,应该可以改善儿子的生活。于是,她再次赌上人生,只是这次还是下错注。
新婚不久就被新加坡籍丈夫施暴,诗娜在怀孕期间甚至被丈夫用腰带抽打,夫家更在她生产五天后就把她送回孟加拉,试图将诗娜母女分隔两地。
由于外籍妻子难以独自取得居留权,因此在面对家暴或离婚时,情况比新加坡女性更处于弱势。
怎知同年在姐姐陪同下回到本地后,夫家避而不见,也不让她见女儿。丈夫甚至未经她同意试图取消她持有的长期探访附加准证(LTVP+),准证有效期为三年。
“丈夫当时开始相信巫术,认为我作法拆散他和家人,会拿他的钱跑回孟加拉,也因为这样开始打我……当时报警时,我没多说什么,因为害怕如果出事了,没人可以照顾我。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不忍小儿子和大儿子一样在没有父亲的家庭里成长,小麦在丈夫恳求下心软离开庇护所搬回家,但她的宽容换来的却是孩子再次受伤。
过埠新娘为何被‘吃死’?
另一次,碰巧没有其他人在家,小麦告诉丈夫:“如果你继续打我和孩子,或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但我才说完他就开始发脾气,举起刀子在我头上。他要是砍下去,我就完了。我真的很怕。他举起刀子在我头上超过五分钟,我心里就只能一直祷告。”
不幸的是,被新加坡籍丈夫施暴或被夫家无理对待后,她们想给孩子完整家庭的心愿就此破碎。尽管两人的遭遇只是跨国婚姻中极少数的不幸案例,但在跨国婚姻越来越普遍的今天,这些外籍配偶的弱势处境不得不叫社会关注。
办理离婚时,诗娜的LTVP+已到期,她当时持有社交探访证。在议员帮忙写信给当局后,她在朋友赞助下获得六个月的长期探访准证。
个案②挺孕肚遭皮带抽打 产后5天强送回国
只是没想到,她2008年到新加坡探访一名嫁到本地的好友时,认识了好友丈夫的新加坡籍友人。
诗娜透露,和暴力前夫在2016年开始办理离婚手续,法庭最后将孩子的照顾和看管权(care and control)判给了前夫,而她可以在“合理情况”下探视女儿。
从最初的婚前预备到如何熟悉新加坡的风土民情与个人法律权益,凌展辉说,这类课程能帮外籍新娘适应本地生活,让他们做好更多准备,更好地培育下一代。
孩子出世后,丈夫决定购买自己的三房式组屋。小麦原本以为丈夫会因为有了自己的家变得更定性。但还未迁入新屋,丈夫的暴力行径就开始显露。
与新加坡籍丈夫在2015年签字离婚后,她和九岁小儿子同住在榜鹅一个租赁单位。尽管生活拮据,但她在小吃摊的收入还是足以养活母子俩。
只因为孩子没有马上睡着,丈夫就把孩子的脸打到淤青。
半工读考取文凭 盼日后争抚养权
为了女儿,诗娜不放弃,半工半读,上个月考取了专业文凭。她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提高她争取女儿抚养权的机会。
她说:“我当然可以离开,回国继续过我的生活。但我的女儿怎么办,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会一直争取,我不会放弃我的六岁女儿。"
当时他们的新居仍在装修,于是一家三口暂时与另一家人分租房子住。有一天深夜,丈夫下班后回家,开始跟小麦抱怨与新居装修商之间的摩擦,认为对方不够专业,没照他的意思做。
最初几个月,夫家还让诗娜见女儿,但之后就不让她继续探视。诗娜说:“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外国人,就算争取也无法多争取到什么……我赚的不多,这些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容易。”
为保护儿不敢报警
但也因为前夫,小麦学会说华语,更认识了一群教友。有些教友甚至挺身而出,在她离婚后,愿意当她长期探访证的赞助人,好让她继续在本地工作和照顾儿子。
岂料,所谓的幸福不过是另一场梦魇。第二任丈夫不仅拿刀架在她头上,还拿枕头压在小儿子脸上,幸亏被她及时制止。
小麦说,刚嫁过来时,可能是与家婆同住,打散工的丈夫只是对她发脾气,没有动手打她。
自2014年起,飞跃旗下的跨国家庭援助中心一直与不同机构合作,为跨国夫妻提供婚姻中所需的援助,包括开办婚姻课程。凌展辉说,与五年前相比,来上这类课程的外籍配偶多了50%。
凌展辉说,有些新娘没有经济能力,语言不通,少数新加坡籍丈夫就是看中妻子弱点,将她们“吃死”,认为伴侣受就算委屈也不会去求助。
小麦说:“那段婚姻失败后,我其实不打算结婚了。妈妈帮我看孩子,我就去卖小吃养家。”
这名新加坡籍友人对她展开追求,并希望小麦继续留在新加坡,因此向她求婚。
妇女行动及研究协会(AWARE)上个月发表最新报告显示,过去两年,本地外籍妻子因为家庭暴力相关问题拨电向协会求助的比率,是本地女性的两倍。
本期《大特写》带你了解,她们如何在逆境中求存,勇敢迎接人生的挑战。
小麦忆述当时的情况还心有余悸。小麦的丈夫为装修商一事发火时,惊动了邻居报警,他过后被警方带去问话。小麦母子也在社工援助下到庇护所住了九个月,小麦也成功申请到了个人保护令。
念夫妻情分 未对夫提告
当摊位助手独养儿子
但因为丈夫有暴力倾向,诗娜的母亲要求诗娜在姐姐拿到签证后,再由姐姐陪她来新加坡。
其实,有社工早前到小麦之前与夫家同住的房子进行家访时,就察觉小麦的异样,过后趁小麦丈夫不在时把小麦约出来。
小孩被吵架声吓哭,丈夫就把怒气转向孩子说:“你快死了,你还哭?”接着,还扬言要把小孩丢下楼。
后来,社会及家庭发展部依据她的处境极力帮从事客服工作的她争取,让她获得了为期三年的工作准证,可继续留在本地工作。不过,这个工作准证今年8月将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