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一样的女孩,能在每小时230公里的最高风速里飞翔。2016年傅诗玲初露锋芒,在FAI室内跳伞世界杯赛的少年花式赛项夺下金牌,隔年蝉联冠军。2017年,她在西班牙举行的“Wind Game”挑战成人组,在速度赛和自由赛两个项目中夺金,为她赢得“当今世上最快女飞人”的称号。
张瑞玲的坦然分享来自内心的惜福,福分满了,溢了出来,她用双手托起,跟别人分享。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在某次访谈中告诉记者,她很顺利地生下小女儿,一个星期后,身体却突然神秘且恐怖地开始崩溃。她的部分身体瘫痪了,动弹不得,同时严重出血,结果输了八包血,住院一个半月,还是找不出原因。她坚持出院回家,医生要她签字,后果自负。
回想当年,她说:“我那时心想:我一定要回家,不能死在医院。即使出院时经过大楼,被冷气机掉下砸死,也不是小女儿的错。我要大女儿知道,我不是因为生了妹妹身体才出问题的。我不要让大女儿怪罪于妹妹。”
夫妻俩分工督导
夫妻俩都注意到这个运动在8年里也潜移默化地磨练了傅诗玲的个性,父亲傅成春说:“她小时候很娇生惯养,那时的个性有点自私,但她现在变得成熟、自信、合群,懂得表达自己,对我们而言,这比任何金牌奖项都来得珍贵。”
傅诗玲笑说:“我大半辈子都在飞。”她今年16岁,也就是说她飞了8年。她当初是因为妈妈而误打误撞地进入这门新颖的运动。2010年12月,张瑞玲的广告公司Kinetic接下圣淘沙iFly Singapore的案子,广告需要一个小孩,当时才8岁的傅诗玲大着胆子进入风洞,跃跃一试后便与飞翔结下不解之缘。iFly Singapore 2011年5月开张时,她担任中心的少年大使,开始努力锻炼,并与另一名本地“女飞人”朱昱璇(17岁)组成“萤火虫双人组”(Team Firefly)代表新加坡出国参赛。傅诗玲在2012年开始单独和组队参赛,所向无敌,六年内在各大国际比赛赢得32枚奖牌,其中21枚是金牌,6枚银牌,5枚铜牌。
姐姐低下了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当然不会。”她的眼睛垂得低低,事过境迁的伤痛悄然浮起。
她们的字典里似乎没有“不可能”这个词。
夫妻调换角色成就女儿
在这次专访之前,记者因报道设计,和张瑞玲有过数面之缘,也访过她两三次。印象中,她是个不设限,坦荡荡的现代女性,很喜欢分享,你敢问她就敢回答,而且回答得巨细靡遗。
灌输姐妹俩要互助友爱
妈妈是“人肉录像机”
张瑞玲和小女儿傅艺玲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但她说:“Vera个性像足她爸爸,两人都是那么淡定、开朗、平和。Kyra长得像爸爸,但个性却跟我百分百相像——我们都是求胜心切的完美主义者,认定了目标就要做得尽善尽美。”
去年10月,她和新加坡队友朱昱璇组成的双人组在巴林举行的国际赛事拿下金牌,她自己也在单人赛中拿下银牌。虽然家境条件有优势,但傅诗玲的父母不认为她是“赢在起跑点”。6年来在各大国际比赛赢得的32枚奖牌,当中有父母苦心的指导栽培,更有年少女儿的认真投入。
16岁的室内跳伞运动员傅诗玲,成就惊人!2017年她在一项国际赛赢得“世上最快女飞人”的荣耀,她也是五个健力士世界纪录的持有者。
为拍广告走入风洞
张瑞玲说:“许多人在背后议论Kyra家境好,所得到的机会和特权比许多同龄孩子来得多,因此否定Kyra所付出的努力,所下过的苦功,我觉得很荒谬。”傅诗玲小小年纪就得来这些成就,原因是她对自己要求很高。她平日每周训练两三天,有比赛时则每周训练至少5天,甚至还每日早晚两次。傅诗玲目前在新加坡艺术学院(简称SOTA)就读五年级,将在2020年毕业。遇到比赛时期,课业和训练两头烧,她的时间更是排得满满的,光听就叫人喘不过气来。傅诗玲形容说:“我每天早上6点20分起床,然后去上课。傍晚下课后就直奔风洞练习,直到晚上9点半。回到家冲凉后已经是晚上11点,我才开始温习功课,直到凌晨3点。3小时后又重新开始这个循环。”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愿和父母一样,但傅诗玲却完全赞同母亲的说法:“就因为我跟母亲太像了,我们常会为了谁对谁错而拌嘴。当然,往往对的都是妈妈。我们都是嘴硬心软的人,也很倔强,常会不小心说了伤害彼此的话。”
访问结束后,我问傅诗玲未来有何计划。她说,希望2024年的巴黎奥运会能把“室内跳伞”列为特别项目,到时她肯定要代表新加坡参赛,为国争光。我说,那时,你才22岁,正是花样年华。想到5年后的光景,她说:“我希望能一辈子飞翔。”
一家四口全心全意朝着立定的目标前进,“飞女”傅诗玲与父母所经历的,并不像在风洞里那样轻盈。
张瑞玲取笑丈夫是个天生的“杞人”,但声音里溢满了疼惜和爱:“Roy时常杞人忧天,才能把女儿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他每次接女儿一定会早到,不让女儿等。他也很怕看女儿跳伞、溜冰的录像。我笑说他巴不得把两个女儿用泡沫胶包起来呵护。”
妹妹听妈妈旧事重提,问姐姐:“你会怪我吗?”
张瑞玲从傅诗玲一走进风洞的那一刻就见证了女儿飞一般的成长。她笑说:“我给自己取了一个绰号:OTM——The Original Tunnel Mom——第一代风洞妈咪。后来加入的妈咪,我都叫她们TTM——见习风洞妈咪。”张瑞玲陪女儿训练、出国比赛,一人扮演女儿的经理人、教练和妈咪的三合一角色。
张瑞玲认为,作为妈妈,她的任务是帮女儿完成她们的志愿:“我不会逼女儿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们只要告诉我想要什么,比如,姐姐要赢,我就帮她锻炼,确保她旗开得胜。妹妹只想拿最后第二名,她只要不排最后就很开心了。作为父母,我们就帮她完成心愿。有一天,她告诉我们,我不想飞了,我们也很ok的。”
问傅诗玲父亲如何影响了她,她说:“我继承了妈妈动的一面,创意的一面则来自爸爸。从小爸爸就教我要有创意思维,鼓励我做事跳出框框。我后来把它运用在发明室内跳伞动作上。”姐妹俩从小就和爸爸一起画画,做美术。爸爸每个星期会设一个主题,全家一起创作,有时他会收集废弃的材料,和女儿一同搭建出一台机器人。张瑞玲说:“我们相信艺术对孩子的人格发展极为重要,从小就不让她们玩电子器材,而是给予她们更多体验式的活动。父母和孩子一起进行创意工程也能建立起家庭凝聚力。”
傅诗玲笑说:“爸爸总是扮演好人,我们一惹祸就跑去找他。妈妈比较严,做错事会被她骂。”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张瑞玲说:“我从他们身上看到我和父亲的关系。父亲生前我跟他也很亲,所以我一直跟Roy说,现在女儿还会跑到他怀里撒娇,跟他这么亲密,他要好好珍惜。”
妈妈张瑞玲设想周到,在iFly Singapore室内风洞旁安排了一间休息室做访问。张瑞玲是全家最佳的发言人,傅诗玲是主角,访谈中主要是妈妈和她的声音。可爱的小女儿傅艺玲懂得在话语之间找到缝隙钻进来,说些机智、俏皮的话,令人另眼相看。爸爸傅成春则微笑着,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在一旁聆听。
傅诗玲说,室内跳伞(有另一个更贴切的叫法是“人体飞翔”,Bodyflight)是很新的运动,不像溜冰、体操已有特定的招式和套路,因此创新的高难度动作能让参赛者出位,赢得评判青睐。她经常观看溜冰、体操,甚至钢管舞蹈表演的视频,汲取灵感发明新的动作。有个动作已成了她的个人经典:她在半空像只倒钩的天蝎,头往后仰,做出一个接一个的后空翻。她另一个有别于其他参赛者的地方是善于结合男性快速和强而有力的特质,以及女性优美、柔和的动作。这“雌雄同体”的表演特色成了她独树一格的风格,也是她所向无敌的致胜招数。
创意思维来自父亲
傅诗玲小时画画就已流露出对飞行的向往:“我小一的时候画了一张自己飞越篮球场的图画。曾经,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太空人。但我觉得现在在无重心的风洞里当飞人更好,因为我不想跟家人分开一个世纪或一个光年。”
同时应付考试和比赛
别人看不到的是,其实我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平衡和转换,都要用尽全身每一寸肌肉,甚至是我所不知道的肌肉,所以每次锻炼后全身都会酸痛。——傅诗玲
正因这门运动很新,只要技艺够高超,男女参赛者不限年龄,都能在同一个项目比高下。这灵活性也给了傅诗玲无限可发展和突破的空间。她在2017年于西班牙举行的“Wind Games”首度挑战公开成人组。当时她不只是200多名参赛者中少数的女飞人,14岁的她也是全场最年轻的挑战者之一。室内跳伞比赛主要分速度赛和自由赛两个项目:前者需要参赛者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一系列指定动作;后者则考参赛者动作的难度和编排。年纪小小的傅诗玲在两个项目中打败了大人和男性参赛者,夺下两面金牌,让她的成就更为傲人和难能可贵,也让人看到一个没有性别、年龄藩篱,代表着人类理想,真正平等的运动。
这对母女很像。
她小时候很娇生惯养,那时的个性有点自私,但她现在变得成熟、自信、合群,懂得表达自己,对我们而言,这比任何金牌奖项都来得珍贵。——父亲傅成春
正式摄影时,看着两姐妹,尤其是傅诗玲在风洞里自由飞翔,宛如完全不受重心控制的精灵,我极力忍住嘴巴形成一个大大的“O”形。
傅成春也说,妻子虽调教女儿有方,但并没沦为虎妈:“她从未因为女儿成绩不好而责骂她们。老婆相信只要她们尽力了,就无须愧疚、懊悔。”
张瑞玲笑说:“我们的角色是对换的,他扮演传统‘妈妈’的角色,我则扮演‘爸爸’的角色,策划女儿锻炼的细节。”傅成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照顾两个女儿的起居饮食,负责接送女儿上下课和训练等。他笑说自己最爱宅在家中,因为妻女就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没有出去找乐子的欲望:“我在淡马锡理工学院读设计时有三名好友,我每年就只单独出去四次,每次都是庆祝我们这四个死党的生日。”
问爸爸跟三个这么强而优秀的女生一起生活有何感想。他温和、淡定地说:“幸好我的个性不是很强。我不会跟人硬碰硬。我乐于扮演聆听和扶持的角色。我跟妻子互助互补,十分匹配,让整个家平衡与和谐。”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教导女儿要相爱相亲。父母终究会比她们先走,到时世上只剩姐妹俩相依为命了。张瑞玲说,她们两人的生日都是一起庆祝的,同时都会收到礼物;如果其中一人做错事,两人也会同时受罚。妈妈的苦心是要她们明白姐妹情深,就是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深爱她的家人护航,她在自己的天空必能放心展翅高飞。
看她在风洞里优雅地升空、翻身、飞翔,像一只白色的、发光的精灵,丝毫不费力气。她说:“别人看不到的是,其实我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平衡和转换,都要用尽全身每一寸肌肉,甚至是我所不知道的肌肉,所以每次锻炼后全身都会酸痛。”这也是为什么她每次只能在风洞里做最长三分钟的锻炼。
我们相信艺术对孩子的人格发展极为重要,从小就不让她们玩电子器材,而是给予她们更多体验式的活动。——母亲张瑞玲
傅诗玲没有舞蹈或体操背景,她妈妈说:“她私底下也不是很女性化,所以她要特别训练自己,才能在风洞里做出那些舞蹈般的优美动作。”
创造个人的经典招式
在新加坡唯一能做室内跳伞,位于圣淘沙的iFly Singapore采访我国跳伞奇才和世界冠军——傅诗玲(Kyra Poh,16岁)和她的家人时,我和摄影师抓紧黄昏最后一线阳光,先赶紧拍照。金黄色的阳光反映在玻璃上,广告界出身的金牌妈咪张瑞玲(Carolyn Teo,46岁)马上知道该怎么做,头头是道地给摄影师一系列选择:“我们准备了黑布,可以遮挡反光,你需要吗?必要的话,也可以请他们伸展出遮篷,但就挡住了日光。我们也有小梯子,如果你要从高处拍摄。”
张瑞玲说,女儿去年参加了6场主要在欧美举行的国际比赛。很不巧的,这些比赛都和傅诗玲学校的考期撞上了,她必须同时应付考试和比赛,精神十分紧绷。她说:“有时看她读到凌晨3点,会忍不住进她房间逼她把书本合上。我跟她说:够了,你得休息了,你不需要每件事都做足100分。我有时会劝她学学妹妹玩室内跳伞的态度,妹妹把比赛当成一件简单又好玩的事,不给自己太多压力。有时,我们会禁止Kyra去参加太多比赛,因为她比赛时对自己和我们全家的要求很高,对她对我们来说都压力山大。譬如,她比赛时对我喝一杯红酒也很有意见。”傅诗玲笑着打岔:“你是我妈妈和教练耶,你应该完全专注于我的训练。”有次女儿特地跟她请两个小时的假,去跟朋友吃个午饭,让她感触很深:“我真心希望她能多做一些她这个年纪的少女们会做的事,能有个正常一点的少年期。”
2018年10月,她和新加坡队友朱昱璇组成的双人组在巴林举行的FAI室内跳伞世界杯拿下金牌,她自己也在单人自由开放赛中拿下银牌。她同时也是五个健力士世界纪录的持有者,包括在风洞里完成最多的后空翻(1分钟内完成68个),以及双人在风洞里穿越呼啦圈最多次(她和伙伴在1分钟内穿越了49次)。
我要求傅诗玲和妹妹傅艺玲(Vera Poh,9岁)在风洞里边飞边面对镜头。父母傅成春(Roy Poh,45岁)和张瑞玲则紧贴着玻璃骄傲地望着她们,构成乐融融的全家福。本以为给了她们艰难的任务,傅诗玲却轻松自在地说:“我可以在半空定点摆一系列的姿势给你们。我也可以扶着,甚至托着妹妹。你尽管要求,我们都可以做到。”
她说:“我虽然不能像女儿那样飞,但她有什么差错,我就能马上告诉她下次怎么纠正过来。”我笑她是女儿的“人肉录像机”,她咯咯笑:“可以这么说。我因为看过女儿所有的练习和比赛,她每次成功执行高难度动作,前后会有怎样的起承转合已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所以她每次出错,我都能够马上‘倒带’,告诉她该怎么试着纠正。”作为女儿的教练,张瑞玲批评女儿时也丝毫不口软心软。傅诗玲说:“我比赛若表现得不好,她就会说:你在里头做什么?你刚才太差劲了!我明白她是用心良苦。她不对我说出真话,我就无法进步。”
共赏同罚加强姐妹感情
张瑞玲现在已经康复,但当初身体为何出状况,至今仍是个谜。那个经历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观,她意识到,人生苦短,尤其跟家人相处的时光,更是过一天少一日,她且行且珍惜。她说,这也是她离开广告业的主因。她之前打理广告业务,经营K+本地文创零售店(现已关闭),关注女儿培训,三头忙,回到家时,小女儿已睡觉。毅然放手打下的江山后,她能更好地掌控时间,陪伴家人。
去年12月,张瑞玲也正式离开Kinetic,将全副精神用来打理已故父亲留下的消毒剂业务,以及照顾女儿。现在一家四口粘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
夫妇俩出身广告设计。两人毕业后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时结识,拍拖两年后结婚,一年后(2001年)傅成春和创意总监林抒翩(Pann Lim)加入张瑞玲和另一批伙伴创办的Kinetic Interactive,共创Kinetic Design and Advertising。2002年,傅诗玲出世。2009年,公司重组变为Kinetic Singapore,由林抒翩负责创意,张瑞玲负责打理业务。同一年,傅家第二个女儿傅艺玲诞生。傅成春后来离开了与妻子创设的Kinetic,自立A Beautiful Design平面设计公司,接案子在家里做,方便看顾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