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橱就能满足群众的偷窥欲，有的名流就刻意选择用清空的书架为背景。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几次透过Zoom接受访问，背景的书橱素得有点凄凉。影后梅莉·史翠普最近在家里参加对斯蒂芬·桑德海姆致敬的直播演唱会，狠狠地把背景的书橱完全清空，搞到美国出版社Random House忍不住用软件把自家的书摆上她的书架。这位好莱坞最会演戏的演技派教母难道私下不读书？当然不是。因为在另个直播视频中，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
大导演史柯西斯书房挂的不是他自己的电影海报，而是一张好莱坞禁令前（Pre-code）的老片海报，书橱旁摊开的书“书橱可信度”形容：导演仿佛在说，大家都要保持开放思维，学海无涯。
互联网和电视被这一幕幕书橱视讯背景刷屏，“书橱可信度”（Bookcase Credibility）现象（尤其在西方世界）成为应“疫”而生的新词。这新词源自今年4月设立的推特“Bookcase Credibility”（@BCredibility）。此账号专罗列公众人物在疫病肆虐期间的视频及照片背景使用书橱，并针对他们的书橱和书籍评头论足。
当有心经营人士和强大的宣传团队发现书橱的个人品牌创建潜能后，“书橱可信度”便失真了，变成刻意打造的“权威”和处心积虑的个人宣传。这些书橱开始了无人气，摆满全新的百科全书和皮革装帧经典，宛如哈利波特的拍摄现场或哈佛大学的藏书库，甚至老字号律师行。
这是否过分解读？笔者认为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很多人居家办公的时候，尝试在空间上“公私分明”，书房是家里唯一最能与公事挂钩的空间。若不得已需要开启电脑视像镜头让外人的眼睛进入个人私密空间，家里有书房的人当然选择让人看到书房和书橱，而不是更私密的客厅或厨房。
刻意经营的书橱
（图片取自互联网）
冠病疫情迫使许多人居家隔离及办公，随着越来越多人从家中做视讯受访、直播、会议等，视频中可见书橱成为不少专家学者、政客明星和名流首选的背景。
许多人居家隔离及办公期间，通过视讯对外联系时，曝露家居空间，不少公众人物以书房书橱为背景的视频，因此成为各方“谈资”，甚至构成“书橱可信度”现象。
特意清空书架
“书橱可信度”课题在西方媒体大热，记者与评论者认为“书橱”在这个时期是激发受众群信心的一种心理战术和配饰，就跟白人男子在会议上或受访时打领带，西装笔挺制造可信服的权威印象如出一辙。大家忽然被迫足不出户，在家借助非专业的个人电脑视像器材办公、开会、受访，必须赶紧找个能弥补业余画面不足的方法，于是暗示此人的社会阶级和地位、教育水平、专家身份，甚至富裕程度的书橱背景便横空出世，郑重登场了。
“爱书”网民和媒体渐渐露出恐怖的一面，人们意识到他们除了当书评，还当阅读警察。澳洲记者Brendan O'Neill就在自己的专栏《书橱警卫好无聊》不齿这些躲在键盘后的网民审查与监控人们该看什么书。他指出，有推特网友看了英国保守党政治家，前教育大臣迈克戈夫（Michael Gove）的书橱后，不通过他们的“道德纯净检验”，声讨他怎么能看犹太人大屠杀否定论者，历史学家David Irving的著作。O'Neill说，这些键盘警察似乎不知道，戈夫读这些书其实是要知己知彼，他担任教育大臣时就大力推动英国学校教导犹太人大屠杀的历史，要下一代不再重复错误的历史。
有媒体指出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的书橱处心积虑地在显眼处摆放了一个皮革橄榄球和三角美国国旗，点出他的政治人物身份。“书橱可信度”就揶揄英国专撰写环境、经济和科学课题的记者与作家Matthew Ridley在接受访问时，刻意把他背景满满的书橱一部分“挖空”，刻意让人注意到他自己写的书。这有何不可？任何人上镜都有权经营自己的形象，向受众群传达个人信息，凭什么姬蒂班查能戴上眼镜配合自己的书橱传达知性形象，作家借机宣传自己的呕心沥血之作又有何不可？
冻龄帅哥男星保罗·路德有认真在看书，书橱从当代流行小说到经典文学如尤金·奥尼尔的剧作与《无名的裘德》（Jude the Obscure）都有。从两本流行小说“Slave Day”到“Code of Conduct”——前者讲述高校学生把彼此当奴隶拍卖掉；后者讲述反恐怖主义警员揭发一个控制这个世界的秘密精英委员会——我们得知这位帅哥有颜值与头脑，还在思考这个时代的问题，对象征我们社会阶级不平等的反乌托邦小说感兴趣。
野生动物保育界的“特丽莎修女”，动物学家珍妮·古道尔（Jane Goodall）一向给人既空灵又严肃的感觉，但还是让“明眼人”看到一本老牌女间谍小说家Helen MacInnes的小说。有趣的是：她的书橱在视线平行摆放的是她钟爱的人和动物的照片（少不了她最关注的黑猩猩），证明她以人为本，把人摆在知识之上。她也没有为了出镜而特别摆书，一边的书倾斜了她也不在意，看得出她不拘小节的真性情。
查尔斯王子在疫病期间数次从Birkhall住家的书房录制视频和受访，让世人难得近距离一窥他的家居办公桌和书橱，从这些物件试图走近他的私密世界。查尔斯王子阅读题材广泛，但不难看出他对骑马与植物学深感兴趣。其中Dick Francis著作的小说“Shattered”显而易见。此君生前是英女王最喜爱的赛马骑师，荣休后撰写一系列以赛马为背景和主题的犯罪小说驰名。书橱两隅藏着孙儿与王室全家福，让“有心人”看到情感不外露的王子，对家人的情意。
清空必有原因。最近，笔者为新加坡书展2020的“线上周记”做了两场张爱玲对谈。我初时也想来玩一玩“书橱可信度”，把自己一整排有关的张爱玲书籍当作背景。后来想想，自我炫耀的成分也未免太多、太刻意了，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恶，于是改为一面白墙，配合一张祖师奶奶戴口罩的图，和几本我正在看的书，干干净净的，让观众视线没有太多负荷，能专心听讲。毕竟，一个满满的书橱所提供的资讯真是太多了。
使用书橱背景出镜的公众人物不胜枚举，政客就有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Joe Biden）、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王室有英国查尔斯王子；明星有好莱坞的姬蒂班查（Cate Blanchett）、蒂娜·菲（Tina Fey）、保罗·路德（Paul Rudd）、梅莉·史翠普（Meryl Streep）和大导演马丁·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等。爱书人的眼睛可忙了，网民和媒体也乐得扮演键盘侦探、心理医生、设计达人、家居设计评论家、道德和品味的评审。
至于大家为什么会对这些公众人物的书橱如此感兴趣呢？首先，从大众心理来看，全球百姓被当下疫情搞得惶恐不安，一个可信的权威形象有助安抚人心，让观众在看视讯访谈时感觉这乱糟糟的世界仍有专家在掌舵、hold住，我们很快会重回航道。这一点表面功夫，世纪以来笃信“受过教育的读书人”的话的华人应当很能理解。另外，严格来说，家里的书房或书橱也不算是一个完全非私人的空间，它其实游移在一个公与私之间的灰色地带。我们既然看到了这些名人的书房，也算是进入他们一般不随便对外开放的私人空间，自然要从书房和书橱上的蛛丝马迹一窥他们的私人生活。
最让网友哗然的是演技派女神姬蒂班查在台下是如此严肃的读者，书橱上几乎都是有关“后资本主义”“论政治”“洞穴艺术”的非小说书籍。更让人咋舌的是：她居然有全套20本、总值超过1000英镑的牛津英语词典。当然，这些书是她和澳大利亚导演编剧老公Andrew Upton共同拥有的，但肯定的是：影后级的演技就是靠增强大脑修炼出来的。
设计美丽，摆设独创，排列吸睛的书橱，可以是家中一抹动人的人文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