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拍不成不要紧,Eric就每天唱给宝宝听。他打趣地说,这首歌哄宝宝入睡的成功率只有50%。

那天早上下起大雨,仿佛天也得知你要离开的消息,我在滂沱之中穿过忙碌的城市,越过长堤,灰色的新山,抵达,已是霏霏细雨和冷翠的天地。

那天告别后,回到家,我翻出“The Seal Lullaby”的歌谱,跟着YouTube唱。这是Eric Whitacre这么多作品中最温暖的一首,没有花哨的和声变化,没有学院派的讲究,却马上让人感受到一个慈父对孩子的温柔呵护。

我们家乐乐一直挂念着你,跑跑跳跳玩闹的时候冷不防会停下来说,她想念你了。一开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尤其你离开那天,被乐乐一问,慌得扭过头去不敢直视。姐姐告诉乐乐,你到天上去了,化作星星,想念你的时候,就在夜空里寻找你给我们留下的星光。可不是吗,记忆就像光,发散到宇宙,光年旅行以后,从另一座星球看,就成星光了。

我想这一定是雨的缘故。

还好有那首摇篮曲,还好有Eric Whitacre的改编,听着、哼着,我们终于得到平静。

表阿舅

有一首是英国作曲家John Rutter为15世纪英国诗人Audelay诗歌“There is a Flower”编写的歌曲,由The King's Singers演绎,非常迷人。他们在大教堂里录音,男中音Gabriel Crouch温暖的嗓音,像大自然的力,缓慢而慵懒地包覆。

你爸爸说你成为天使了,往后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们也都要努力做善良的人,以后才可以到天堂和你团聚。

我也想给你唱许多关于花的歌。

小Kotick天生一身洁白毛发,与众不同。有一天,他和小伙伴们到岸上玩耍,结果猎人把他的伙伴赶入栅栏,尽数杀死,剥皮,Kotick因为一身白毛被视为不祥,逃过一劫。“十分钟后Kotick就再认不出他的朋友们了”吉卜林写道。小Kotick吓坏了!他决心找一座没有人迹的岛屿,远离人类的迫害——在吉卜林的故事里,人类都是残害可怜小猪的大野狼呢,而我们竟选择用愤怒的小鸟摧毁邪恶的绿猪。Kotick就这样年复一年在汪洋中搜索,遇见海狮、海象,还有一头垂死的老海豹,向他们探听求助,最后终于找到海牛,尾随海牛穿过海底洞穴,来到无人侵扰的美丽新天地。

“我再也不耻于言爱了”是崔舜华的一行诗,题目叫《如果我是文化部》,她要颠覆一切制度来爱一个人。Radwimps的野田洋次郎也写过一首歌,想象自己是总理大臣,一切政策制度都要以爱人为思考中心。

当他们唱到“天使都飞出他们的高塔前来欣赏这朵鲜妍的花”的时候,高声部在背景以“哈利路亚”和音,仿佛一朵又一朵花开,圣洁,升华。

或许就是爱最霸道、最自私又最卑微的想望吧。

这几天风铃花盛放,到处是你最喜欢的粉红色。

接下来的故事就变得幽暗了。Kotick回到家乡,说服同乡的唯一法则,竟是力量。他必须打倒家乡所有青壮的海豹,征服他们,才有资格带领他们迁往新家园……

你爸爸说你成为天使了,往后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们也都要努力做善良的人,以后才可以到天堂和你团聚。

医院大楼把底层花园围成一个天井,三楼主要入口处架了一道桥,是访客出入的唯一通道。桥的两边,四五棵大树探出枝桠,末梢青嫩的幼枝绻展生出一串串艳红花朵,状似鸟喙,在雨中特别抢眼。我猜那就是刺桐花,但不知品种是鸡冠、火炬还是珊瑚。以前我们老家路名就叫刺桐,dedap,而你们家是凤仙,keembong……早应该送你一本关于花的书的。诗人余秀华想给心上人送的,不是诗集,而是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书。

我要感谢你,也要感谢乐乐,让我不再耻于言爱。

诗歌最后一句“The storm shall not wake thee, nor shark overtake thee, Asleep in the arms of the slow-swinging seas”,让我想起你和两个哥哥和乐乐在公园那波浪一样的草坡上奔跑的画面,我还记得那天傍晚的天空是紫色的,我们在那梦一样的场景里欢声笑语,而你和乐乐总是慢哥哥一拍,在他们羚羊一样腾跃的身影后边,像两个竞走选手,肩膀屁股扭啊扭的——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芊芊:

吉卜林笔下的白海豹,是史诗一样的冒险故事。

这首歌诞生自一部拍不成的电影。2004年,有家电影公司打算改编吉卜林《丛林奇谭》里的《白海豹》,请Eric为电影写一首歌。Eric欣喜若狂,翻读原著,读到吉卜林开篇写的诗歌,一首海豹妈妈唱给小海豹的摇篮曲,那简单又美丽的诗句让他着迷,很快就动笔写了旋律。

你离开之后,每天都下雨,早上一阵,午后一阵,雨过又是烈日,风铃花就趁这忽冷忽热的契机怒放了。他们都说风铃花是新马的樱花,可风铃花花期更短,没几天就凋谢,满城尽是落红。樱花让日本人懂得物哀之美,或许风铃花也能让我们学习珍惜,感恩存在与逝去之同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