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跌入谷底的时候虽然很难受,可是也可以这么安慰自己:在谷底了,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形,也就是说不可能有更糟糕的事。这么想,心就会好受些。
也许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
然后黄昏迅速地流逝,四周很快地被夜幕笼罩。陈靖宇仍然站在栏杆前,矿湖也披上暗黑色的纱布,但是仔细看,仍看见紫色的奇怪光辉透过夜色隐隐流露出来,让陈靖宇看得痴了。
亲爱的宇:
原本不打算寄出去的书信,真有可能会公开吗?还是最终都会通通丢掉、烧掉?这个世界充满可能性。我会不会回到你的城市?连这一点我都不敢坚决地说“会”或“不会”。毕竟已经是30几岁的人,学会凡事不要抱着太过绝对的态度。
仔细回想,真的不太敢确定,当初究竟是我离你而去,还是你离我而去。也许两者都有。我们在某种程度上都离开彼此而去…… 也许是什么导致我们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正在离开对方—— 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一道墙就可以让人以为彼此被分开来,尽管他们仍站在同一块土地上。
现在就这样吧。
9. 无法测量自己离矿湖究竟有多远
8. 灵给宇的书信之三
我已经到没办法说后悔的年龄。真期待年纪更大的时候,我还会有其他精彩的领悟。
他从来没有在岛上待得这么迟。天黑之前,他要不已经乘船回到城市,要不已经在岛上的海鲜餐馆大快朵颐。但是陈靖宇并不感觉饿。是谁规定一天一定要吃三餐,而且要在固定的时间进食呢?动物界根本没有一天三餐的规律。陈靖宇大老远来到这里,实在不想这么快离开。
昨天我花一整天的时间,坐在公园,学人家喂鸽子。鸽子当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敬佩的思想和情感,但是它们的举止间有一种纯和真,可以真正触动人心。看着看着就会想起,过去我也曾经拥有过什么…… 在漫漫人生中,我们遗忘的东西太多了,被遗忘的那些偏偏才是重要的事。吊诡,不是吗?喜欢鸽子,不喜欢别人吃鸽子肉。
陈靖宇到达矿湖的时候,天色已经染成橘红色。
写了那么多的信,都放在我的抽屉里,已变成一叠厚厚的书信。也许哪天可以找个出版社出版,那我就是所谓的作家了吧。书信集叫什么名字呢?《灵给宇的书信》好么?谁会买呢?你也许都不会知道这是我写给你的吧。想象这本书在世界各地书店的书架上,各色各样的人经过,偶尔有人拿起来翻翻看,摸了一摸,然后又放回去。
祝好
陈靖宇盯着湖面良久,此时就算水面浮出一只尼斯湖水怪,用长长的脖子和他打招呼,他也许都不会觉得奇怪。当然,对真正的尼斯湖水怪来说,这矿湖肯定太小,这么小的湖,只能供它不停地原地打转吧。陈靖宇悄悄祈求尼斯湖水怪永远不需要住进这暗紫色矿湖。
心是一个需要我们时时去安慰它的小东西啊。和它生活真不容易,一不留神就会被它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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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宇倚在栏杆上望着湖面。偶尔有鸟飞过,消失在对岸的树丛中。没有虫鸣声,真奇怪。映上彩霞的暗紫色湖面怀着满满的心事,风吹过时都没有涟漪。
所谓矿湖,是上世纪中期岛上开采矿石活动结束后,留下来的大矿坑。在后来的日子里,大矿坑积满雨水,变成如今静谧安详的矿湖。湖面是奇异的暗紫色——尽管湖水映出橙红色的云彩,但陈靖宇依然看出它是暗紫色。非常耐人寻味的矿湖。
灵
最后一封信,竟然谈到鸽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出版社的事再说吧,这一切都会收在抽屉里,希望抽屉不会是小叮当用来做时空旅游的那种抽屉,希望小叮当不会把信都送到你那里。不想让你看到,至少不是现在。我们无法为未来做任何保证,所以未来就留给未来。
矿湖四周的石坡很陡悄,峭壁上长满绿意盎然的树丛和草丛,只有白鹭才能飞到峭壁上的树上落脚。矿湖周围围着栏杆,没人敢爬过栏杆走近矿湖,因为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出哪里是悬崖边缘,不小心失足,身体与峭壁上凸出的石块狠狠相撞,说不定还没坠入湖里就被撞死。附近也有两个指示牌,写上鲜红的字眼:“危险,请避开”。文字精简,快人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