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首歌还不行,我就不写了。”这是陈文华(45岁)写完《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之后,跟自己说的。结果这首歌不但红了,还得了金马奖。
陈文华与萨姆丁的共同点都是第一次入围,就抱走金马奖。萨姆丁从服装设计师的助理做起,在服装与造型设计行业驰骋近30年,始终秉持热忱,并把压力转换成推动他前进的能量。陈文华的全职是律师,周末才有空做音乐。他曾经因为工作停止创作10年,重新出发时深感自己跟不上时代,想过要放弃。写完《刻》之后,他跟自己说,这首再不行,就不写了。
音乐人陈文华
陈文华负责企业房地产法律事务,慢慢地,他从律师升到股份合伙人,工作稳定了,时间较能控制,所以约四年前兴起再创作的念头。他坦言:“10年后再出发,非常困难,大家听歌的口味变了,那10年我没有在关注华语流行音乐。这四年的作品几乎都没有卖出,我最近重听,觉得自己写得很差,我变成创作白痴了。”
本地服装与造型设计师Azni Samdin(阿兹尼·萨姆丁)曾把香港歌坛天后林忆莲追得无处可逃!
看着桌上的金马奖座,听着眼前这名奖座主人坦承自己的不足,我感受到他的谦卑,也被他苦笑和自嘲的表情说着“我有很多心酸”逗乐。
《不想让你知道》是陈文华发表的第一首作品,《刻在我心底的名字》让他夺下金马,但这两首都不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他说:“我最喜欢的是下一首。我写完一首歌就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去想下一首,因为歌曲发表之后就不属于我了,而是属于每一个听的人。我现在不敢再听《刻》,我不要困在里头。我得金马奖不代表我很了不起,写歌比我厉害的人很多,所以我要往前走,不能活在过去。”
他没有放弃,但也不强求,有灵感就把旋律用手机录下。去年3月,版权公司交给他《刻在我心底的名字》的案子,说是与马来西亚音乐人佳旺和许媛婷协作。他大略知道电影讲述80年代在台北校园一对男生的爱情故事,他分析那个年代的歌曲,副歌最重要,像是对你呐喊,一听就记得,于是写下副歌旋律,之后佳旺写主歌,再由许媛婷填词。
歌曲发布后,看到在YouTube的MV点击率达到100万,他松了一口气。之后不仅是网络歌手,还有徐佳莹、梁静茹、魏如萱、韦礼安等当红歌手都在翻唱,让歌曲得到更多关注。接着歌曲入围金马奖,可说是锦上添花。
陈文华首次听到《刻》完整版时,感动得在房间里哭了一遍。他心想如果这首歌还不能得到市场的认可,他就不写了,因为他不知道大家要听怎样的歌。
“我不是很会唱,但我肯定你听我的歌,会被感动,因为我的歌声有悲伤的感觉。”
陈文华叹说:“四年前到马来西亚参加创作营,大家把我当老师,跟我说‘我是听《不想让你知道》长大的’,这句话给我很大压力。其实我跟不上他们,我要跟他们学习。现在的demo素质要求很高,都可以在电台播了,我的demo却很原始,我不会那些电脑编曲、后制。还有我的demo都自己唱,以前的老板可以接受,可是现在的老板叫我不要唱了。我打击很大,想到自己写了《爱情字典》《原点》,有一种从天上掉到地狱的感觉!我质疑自己不属于这个年代了,想说,不要写了。”
从小接触华语流行文化
只要接触他一次,你会爱死他,因为他热情、温柔,有理想与抱负。
服装与造型设计师萨姆丁(Azni Samdin)
听这名艾伦格禧律师事务所(Allen & Gledhill)合伙人分享从律师楼走到金马舞台的道路,他说话文质彬彬,声音带有温暖气质,就像他的情歌予人的感觉,娓娓道来,温婉动人。
其实就算坐在第一排,观众也未必看得清楚牛仔裤的线条断了,但却可以看出,萨姆丁在设计上力求完美。他说一针一针地修补牛仔裤,还原了原来的设计。设计上,他有想法,但也会听取客户的意见,例如同样发生在林忆莲身上的故事,他说有件舞台上衣,是把两件上衣拆了打造成一件:“我记得离她的演唱会还剩下4小时,她突然要求把背面的布料换成另一种,虽十万火急,我还是赶了出来。”他强调:“做这行,是为顾客服务,我学会接纳顾客的意见。”由于热爱自己的工作,他把压力转换成一种继续推动前进的能量。他表明艺人都很照顾他:“为蔡健雅做设计,大家在用餐时,她会提醒我桌上有哪些食物是我不能碰的猪肉。”
50岁的萨姆丁凭李国煌主演的电影《男儿王》勇夺本地第一座金马最佳造型设计奖,在这行业驰骋近30年,他曾与不少海内外艺人合作,包括蔡健雅和林忆莲等。他在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分享了与艺人合作的难忘点滴。
因母亲的提议,萨姆丁从小二念中文念到小六,即便现在无法阅读中文,但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华语。也因小时学中文,从小就开始听华语歌曲与看中文电影,他的偶像包括林忆莲和张曼玉等。他说:“也听王菲、周华健等人的歌曲。”才说完,他就轻轻哼起了林忆莲的《伤痕》。他说从小看中文片,对金马奖一点也不陌生。《男儿王》是他第一次入围金马,却因岁末的结婚旺季,无法亲自赴大会。在知道得奖时,他兴奋得无法继续缝纫手中的婚纱。
大三那年,他卖出第一首作品,周蕙《不想让你知道》,自己却浑然不知。“写完后就交给版权公司,然后有一天我在看电视上吴大维主持的排行榜节目,听到这首歌,觉得很熟悉,但不能重看,那时候也没有YouTube,只好等到下周的节目,看到我的名字出现,之后也向公司确认那是我的作品。”
陈文华在大学时开始创作。“那时候参加中文学会歌谣组,每个星期六有活动,我都非常期待,玩音乐玩得很开心。”
“阿兹尼·萨姆丁”是我们帮他翻译的中文名字,他其实有个中文名,服兵役到台湾受训时,制服上佩戴的名字就叫“爱死你”。他说:“队友帮我取的,很接近我的英文名的押韵,很有趣吧?”
萨姆丁念平面设计,南洋艺术学院肄业,曾在Bunka服装学院学缝纫。19岁担任服装设计师的助手,退伍后参与电视节目制作,是新传媒的朝阳频道(Suria)、春天频道(Vasantham)、儿童聚点(Kids Central)和5频道许多节目的造型师,也曾为艺人的CD封面和演唱会服装做造型。萨姆丁的职业生涯里,曾夺过设计奖。他多才多艺,也曾当电视节目的导播。2015年成立自己的婚纱店,店面后来搬到阿里哇街。他缝纫的马来人婚纱,有华丽也有朴素的。据所知,一件华丽新娘婚纱得花一个月缝纫。他说每接到一个工作,会好好研究要服务的对象:“不管是新娘新郎,或者是《男儿王》里的人物,我会研究角色和饰演该角色的演员,然后做出最适合的设计。”他说做这行,脑海要能想象服装和造型出来的效果,他为《男儿王》设计了超过35件服装,很感谢缝纫队伍的投入。《男》目前在本地公映,票房约90万元,表现亮眼。
往前走的他,打算明年以歌手身份发行单曲,竟希望歌红人不红。他解释:“我毕竟是律师,要很专业地处理案子,客户若当我是歌手,会不会质疑我的能力?”他要区分律师和歌手的身份,在思考要不要用艺名,甚至不要露面。
本地服装与造型设计师Azni Samdin(阿兹尼·萨姆丁)与本地音乐人陈文华,在第57届台湾金马奖分别勇夺最佳造型设计、最佳原创电影歌曲。陈文华和两名马来西亚音乐人许媛婷和佳旺共同完成的台湾电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的主题曲《刻在我心底的名字》成功突围;萨姆丁与来自马国的郭子胜凭本地电影《男儿王》获肯定。
“不管是新娘新郎,或者是《男儿王》里的人物,我会研究角色和饰演该角色的演员,然后做出最适合的设计。”
在靠近阿里哇街(Aliwal Street)一带的一间咖啡屋,萨姆丁娓娓道来,有一年林忆莲在中国开演唱会,他在酒店里为她的舞台服装做最后紧锣密鼓的缝纫,在一件牛仔裤上划割出一道道的线条。当他所点的食物送到房里时,林忆莲刚好进来,叫他专心吃饭,她帮他。吃了饭,他转过身惊觉林忆莲已悄悄离开房间,他连忙拿起牛仔裤,惊觉宛如盘丝般的线条已断开,造成了一个洞。“我拿起牛仔裤追到她房里,并喊Sandy(林忆莲英文名),看看这牛仔裤,你做了什么好事?”他说他在追,林忆莲试图在躲。提到这段陈年往事,萨姆丁都笑了出来。
对于自己的歌艺,他说:“我不是很会唱,但我肯定你听我的歌,会被感动,因为我的歌声有悲伤的感觉。”
毕业后,陈文华在建屋发展局当内部法律顾问四年,那时候工作负担没那么重,所以有时间继续写歌。他卖出多首作品,包括孙燕姿《爱情字典》、孙燕姿与蔡健雅《原点》、张惠妹《海阔天空》、蔡依林《我要的选择》、刘德华《未知数》等。
离开建屋局后,他加入艾伦格禧律师事务所,并停止创作长达10年。他说:“那10年的生活非常忙碌,就没再写歌,也没听歌。我不懂那10年最红的歌是什么,你现在拿给我听,我会以为是新歌。”
与华语流行音乐“失联”
《男儿王》编剧兼演员赖宇涵从台北回来隔离结束后,亲自将金马奖座交给萨姆丁。他带回家,母亲开心地拍了照与亲朋戚友分享喜悦。萨姆丁感性地说,看到母亲的开心,他也感动不已,偷偷躲到房内落下男儿泪。疫情重创很多行业,他说:“现在还有工作,感到受到祝福。”马上将进入2021年,他希望大家可以摆脱疫情,并与家人和朋友多在一起,他认为家人、朋友的关怀带来的温度与窝心,比什么都珍贵。若有机会,也愿意为本地电影多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