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库尔茨一直倡议以“澳洲模式”来处理现有的难民问题,即向北非国家提供经济援助,换取在当地设立难民中转站,试图阻止难民在人口贩子帮助下横渡地中海,提案及后更成为了欧盟内部广为接纳的政策立场。或许部分人道主义者会批评方案仅是“用钱买安稳”的权宜之计,不但没有负上道义责任,更似是把原有问题“外判”出去;而平情而论,这种论点略有道理,但在衡量功过时,应理置于更宏观的角度出发。

诚如上述提及,(极)右翼民粹政党近年在欧洲各地的选举迅速冒起。除了上述提及的国家,激进右翼已在挪威、丹麦、德国、荷兰和瑞典成为政坛主流。学者Markus Wagner和Thomas Meyer所做的研究更发现,自1980年以来,西欧主流的53个政党(不分政治光谱)中,有40个政党的立场在全球化起步后逐步右倾。对于支持一体化的民众而言,情况实在令人担心。

再者,在欧洲一体化的议程上,库尔茨的立场更非如马琳勒庞的疑欧派。反而,在七月的演说中,库尔茨称奥地利希望成为“欧洲人的利益和欧盟的桥梁”;而在另一场合中,他更表明“没有西巴尔干,欧盟就不可能完整,而一体化进程只有透过政治和经济集成,才可发挥作用”。由此可见,尽管库尔茨在处理难民上态度强硬,但他内里却是一名泛欧洲主义者。

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地方选举失利后,宣布不再度竞逐总理和党魁。消息传出后,不少人对欧洲一体化的前景感到忧虑。诚然,欧盟现时有不少难题急须解决——对外,有美国挑起的贸易争议和俄罗斯对东欧的安全威胁;对内,又有英国脱欧、加泰罗尼亚独立危机、意大利挑战欧元区财赤上限,及波兰、匈牙利的威权管治抬头等等,直接挑战欧盟创立的根基。

虽说是现时世界最年轻的国家领袖,但库尔茨成熟的政治手碗已可见于去年十月的大选中。选前,极右自由党(Freedom Party of Austria,FPÖ)一直在2016年的民调中处于领先位置,不过,到了2017年5月,米特雷纳(Reinhold Mitterlehner)出乎意料地提出辞职后,库尔茨就被推举为人民党(Austrian People's Party,OVP)的代理领导,并在两个月后正式当选党领袖,而该党更在短时间内从民调的第三名,一跃成为选举中的国会最大党。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库尔茨反对欧盟的难民政策,那他又跟民粹领袖欧尔班、波兰总统杜达(Andrzej Duda)或法国的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有何分別?首先,库尔茨在早前的电视访问中表明,由于匈牙利违反了欧盟价值观和法治,ÖVP在欧洲议会的成员将投票支持欧盟启动《第七条款》制裁匈牙利;而奥地利的司法和立法机关,亦未有像波兰和美国一样,受到政府的攻击或削权。

当然,库尔茨所靠的不仅是俊俏的外貌,其竞选策略同样是致胜之道。自库尔茨成为党领导后,他随即把人民党重新包装,以“温和变革”作为卖点,试图找到吸纳最多选民的方程式,故反移民、反伊斯兰化,及支持重塑社会秩序,就成了库尔茨的主要倡议。诚如学者Anton Pelinka所言,“OVP通常被视为中右翼政党,但它从FPÖ中汲取了部分观点和论述,以较温和手法重新呈现”,使OVP不但能够在选举中击败左翼社会民主党(SPÖ),更分流了部分原来支持极右FPÖ的选民,这才是库尔茨的致胜之道。

难民拥入所衍生的身份认同及社会问题,可说是右翼政团兴起的关键主因。虽说库尔茨出任外交部长时,曾呼吁欧洲诸国采用严格的边境控制,以阻止难民进入欧洲,又支持《伊斯兰罩袍禁令》,禁止人们在公共场合佩戴遮盖脸容的罩袍;可是,库尔茨有別于其他“民粹领袖”之处,在于此君批评现有政策后,敢于提出替代方案,而非动辄喊着脱欧来解决所有问题。

不少主流传媒都把欧盟成员国的右翼民粹领袖,形容为欧盟的内部敌人。从匈牙利总理欧尔班(Viktor Orban),到意大利北方联盟主席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等人的政治取向和言论看来,不无道理;不过,近年在欧洲政坛冒起的右翼领袖中,并非全都反对欧洲融合,其中一位就是去年底上任、年仅32岁的奥地利总理库尔茨(Sebastian Kurz)。虽然奥地利在欧盟里非如德、法两国般具有主导地位,但在全球政治氛围右拐之际,务实的库尔茨或可成欧盟的“救命稻草”。

不论人们把现象归咎于何等原因,欧盟现时正处于后全球化年代的“反扑期”。过去二十载,各国政经快速集成,后遗症渐现。虽然库尔茨的立场和作风似是看风使舵,但从另一角度来看却是进退有度,一方面保护欧盟的基石,一方面则向己国民众妥协,以退为进,回应有关难民诉求。须知,若主流的欧洲政党只固守过去眼光,不顾民情、不愿妥协,就政治现实而言,只会进一步流失原有支持欧洲一体化的民众,令右翼民粹政党继续壮大,最终只会为欧盟分裂埋下更多计时炸弹。虽说库尔茨的方案成效尚未可知,但他或许是“欧洲女王”宣布不会再度竞逐连任后,欧盟的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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