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自己能躲在舒适的环境制作纪录片而感到内疚,一名指挥官好友两个月前阵亡对她打击很大,有股想马上重返前线的冲动。

俄罗斯据传可能在2月底发动大规模攻势。爱丽莎决定了,只有在战况危急、万不得已时才把儿子送去法国。

未来有太多未知,爱丽莎当下最大的梦想是乌克兰能打胜仗,重建家园,让生活回归正常。她小小的心愿则是,给儿子买一只狗。

“我们原本要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但战争改变一切。想在战争结束后给他买,但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或许(现在)就给他买好了。”

“我不怕死。难过的是,儿子再也见不到我,我要给他的所有的爱,都会随着我的离去而失去。”

战争爆发至今已一年。在经历前线生活的每个生死瞬间后,爱丽莎的感知变得更敏锐、情感更强烈。内心的不平静让心灵创伤更难愈合,但她说,也正是这种情感张力,让她更懂得去爱、更珍惜家人和朋友。

爱丽莎在前线靠着星链卫星通信系统与基辅的家人保持联系,她用摄像头记录战场的日常,把视频传给儿子,也和儿子通视讯电话。

延伸阅读

“儿子很勇敢,他说,妈妈我不怕火箭炮。”

爱丽莎说,儿子就读的幼稚园有很好的防空壕,当空袭警报响起时,老师会把孩子们带到防空壕躲避,一大群人继续看卡通片。

“我告诉儿子,我到前线是为了他。我们必须阻止俄罗斯摧毁我们的国家,我要儿子和家人都留在乌克兰,我不要他们成为难民。”

“一日是战士,永远是个战士。”爱丽莎说,唯有再次去承受前线的苦难,才能麻痹她内心的伤痛。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是,与伙伴们在森林遭俄军猛烈轰炸被迫撤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雷区行走八公里,每一步都可能踩雷丢命,但大伙儿都奇迹般活下来。

转眼又是一年严冬,乌克兰土地上战火还在燃烧。俄乌战争一年专题报道,见《到战争边陲采访 烽火中坚持的生命  》互动新闻。

爱丽莎在前线与战友们建立起深厚情谊。数月前,接到指挥官好友克拉斯尼安(Valeriy Krasnian,右)阵亡的消息,对她打击很大。(受访者提供)

爱丽莎在波兰首都华沙逗留时接受《联合早报》采访,讲述她身兼导演、士兵和母亲三职的矛盾,在战争中陷入天人交战的煎熬。

“我不希望去法国,我要儿子有乌克兰人的意识,我要他在乌克兰长大。”

回到乌克兰首都基辅后,她投入“文化战线”,为自己执导的纪录片《我们不会被遗忘》(We Will Not Fade Away)完成后期制作。这部关于东乌克兰青年在战乱中成长的纪录片已经杀青,2月份还到德国参加柏林影展。

36岁乌克兰纪录片女导演爱丽莎(Alisa Kovalenko)因为不希望五岁儿子成为难民,去年俄乌战争爆发后不久,就义无反顾加入志愿军。3月至7月中旬,她在前线战斗了四个月。

在前线作战时,爱丽莎是战争的参与者,在后方制作纪录片时,她成了战争的记录者。士兵全身心投入战场,导演抽离地观战,爱丽莎在两种身份之间进行困难的切换,情感上的挣扎让她很煎熬。

她的儿子还经常拿俄罗斯人开玩笑,爱丽莎说:“他一下说要把俄罗斯人放进海里,一下说要在边界建一堵墙,让国家更安全。”

爱丽莎说,这是一场全民战争,为了乌克兰人的下一代,必须齐心把俄罗斯人赶走。离家上战场前的那一刻,儿子紧抱着她双腿不放,她十分不忍,但还是狠下心走了。

从那时起,爱丽莎立誓一旦俄罗斯全面进攻乌克兰,她将毫不犹豫上战场。爱丽莎的伴侣是一名法国籍记者,他虽然万分不舍,依然支持爱丽莎的决定。

在撤退过程中,她曾经以为自己将战死,最放不下的是儿子。

“俄军要炸毁多少栋房子我不在乎。你可以重建房子,但你无法挽回生命,我们失去的,是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生命。”

不曾接受过专业军训的爱丽莎,在乌克兰东部城市哈尔科夫(Kharkiv)北部地区的俄罗斯边境附近,与乌克兰第92独立机械化旅共同作战。

放下执导筒,背上枪杆子。

爱丽莎对俄军的仇恨源于九年前的经历。她说,自己在2014年于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拍摄纪录片时被亲俄分离主义份子掳走,对方指控她是间谍,一名俄军企图性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