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马可斯政权早在1986年就被推翻,但马可斯家族在菲律宾北部依然保留巨大的影响力。2013年,老马可斯夫人伊美黛在菲北家乡高票连任众议员,其女儿伊梅也是北依罗戈省省长。

在新加坡乌节路的威士马广场外,老家在马尼拉的思莉班(48岁,家庭帮佣)自认是小马可斯的粉丝,她接受《联合早报》街头访问时说:“我支持小马可斯,因为我觉得他会像他的父亲那样以民为本。”

菲律宾人每天平均 浏览社媒逾四小时

威权民粹主义激起 对老马可斯威权统治怀念

阿古勒斯指出,杜特尔特和社交媒体在对菲律宾进行历史修正,重新构建戒严时期的社会和政治情况。

“我们谈论的是成千上万的面簿账号和YouTube频道,以及每天在不同平台上的文本、照片及视频制作。即使是主流媒体公司也很难与小马可斯的规模媲美。它是菲律宾迄今为止最有效的社交媒体策略。”

“小马可斯在2016年竞选副总统失败后就开始筹谋修复家族形象,包括宣扬父亲的政治遗产。这个散播假信息的机制已酝酿了六年。”

菲律宾是全球互联网使用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菲律宾人每天平均花超过四小时浏览社交媒体。这次选举受到冠病疫情影响,候选人纷纷将竞选宣传转到线上,更使社媒成了选民获取资讯的主要管道。

虽然操纵社交媒体舆论不是这场选举独有的现象和手段,但阿古勒斯点出,小马可斯策略的不同之处,在于其规模和资源。

布兰科助理教授说,对一些年轻选民来说,戒严时期是他们无法想象和充分理解的,年轻选民没有经历过戒严,但他们认为有影响力和强势的领袖就能给国家带来稳定和繁荣。

1989年,老马可斯在流亡美国夏威夷期间去世。他在1965年登上总统大位,并在1972年下达戒严令,对菲律宾实行了长达20年的铁腕统治。根据国际特赦组织估计,老马可斯任内有约7万名异见人士和反对派领袖被拘禁,其中半数遭受酷刑,有3240人死亡。

杜特尔特带起的威权民粹主义也激起了人们对老马可斯威权统治的怀念。据《日经亚洲》分析,杜特尔特使用的暴力语言,以及他所推动的血腥毒品战争,都让专制领导的风格在菲律宾再次正常化。

64岁的小马可斯是菲律宾前总统老马可斯的独子。根据菲律宾独立调查机构“亚洲脉动”(Pulse Asia)公布的4月份民调,小马可斯以56%的支持率大幅领先其他10名总统候选人。有人形容,小马可斯如果当选,将象征马可斯家族的政坛势力再度崛起。

阿古勒斯对《联合早报》分析:“杜特尔特曾多次给予老马可斯正面的评价,并歌颂他的政绩和成就。杜特尔特上任不久后就批准让老马可斯下葬在国家英雄墓园,这在一些菲律宾民众看来是一种高度的认可。”

杜特尔特动用国家资源 帮老马可斯修复形象

六年一次的菲律宾总统选举即将于5月9日举行。《联合早报》记者连续两个星期天到街头采访本地菲律宾人的看法,发现大多数人的观点跟思莉班高度一致;10名受访者当中,有九人表示支持“邦邦”(Bongbong,菲律宾民众对小马可斯的昵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已到菲律宾大使馆投下了支持票。

今年1月,推特就以违反平台操纵与垃圾信息规定,暂停了超过300个支持小马可斯的账号。面簿母公司Meta上个月也关闭超过400个菲律宾的面簿账号和群组,以监管日益恶化的仇恨言论。

菲律宾大学政治学系助理教授布兰科(Dennis V. Blanco)指出,很多菲律宾人把社交媒体看作可靠的信息来源。“更何况,菲律宾的主流媒体几乎每天都转载社媒的新闻,让人们对网上假信息也信以为真。”

菲律宾总统选举在即,小马可斯出线成为头号热门人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马可斯家族独裁与腐败的斑斑劣迹,对他的支持度几乎丝毫无损,这要拜菲律宾民众对社交媒体的依赖,以及小马可斯成功的舆论操纵策略所赐。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菲律宾裔政治学者阿古勒斯博士(Cleve Arguelles)对《联合早报》分析,许多选民之所以对马可斯家族改观,是因为小马可斯通过社交媒体散播不实信息,有系统地将舆论转导向对他有利的方向。

布兰科指出,菲律宾还有很多选民属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婴儿潮世代,意味着他们在戒严时期出生,并见证了当时的真实情况。

阿古勒斯说,小马可斯和支持者所散播的信息相当多元,并且涵盖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从面簿上吹捧小马可斯的网络喷子、TikTok上歌颂戒严时代的视频,到YouTube上的宣传,可以说无所不在。”

不过,必须一提的是,并非所有选民都对小马可斯的宣传论述照单全收。随着选举进入倒数阶段,越来越多地方官员、宗教团体及社会阶层组织表态支持现任副总统罗布雷多,以阻止马可斯家族卷土重来。

“他们仍然承受着戒严时期所造成的政治分裂与社会创伤。只要马可斯家族没有认错及道歉,很多人还是无法走出创伤。”

过去六年里,亲马可斯的资讯借由两个渠道传达给菲律宾人:第一是民众经常浏览的社交媒体,第二是现任的杜特尔特政府。

根据法新社新闻事实检查平台“Fact Check”的报告,在网上流传的数十条有关马可斯家族的不实论述当中,流传最广的是指老马可斯获得一名客户以黄金支付律师费而致富的论述。

4月份的民调显示,小马可斯以56%的支持率大幅领先其他10名总统候选人。有人形容,小马可斯如果当选,将象征马可斯家族的政坛势力再度崛起。

专家:老马可斯执政期间 侵占国家多达100亿美元

该平台也发现小马可斯的对手——罗布雷多的多张照片和视频被篡改,将她描绘成愚蠢、不友善的人,甚至指她是共产主义支持者。

如今,小马可斯却从备受批判的政治家族一员,摇身一变成了人们追捧的明日总统;老马可斯的铁腕统治,也成了一些菲律宾人缅怀的“黄金时代”。

杜特尔特上任后动用国家资源修复老马可斯的形象,包括允许老马可斯的遗体埋葬在英雄墓园,进一步让民众对马可斯家族改观。

杜特尔特在2016年当选总统后曾说,他之所以能够胜出,要感谢马可斯家族的支持。

凭着家族的影响力,小马可斯这次竞选也获得不少政党和权贵的支持,当中包括杜特尔特领导的菲律宾民主—人民力量党。虽然杜特尔特本人强调保持中立而不表态支持任何候选人,但他的女儿莎拉是小马可斯的副总统搭档,形成了马可斯和杜特尔特两大政治家族的强强联合。

对于老马可斯敛财腐败的报道,思莉班立场坚定地认为那是不实信息:“他是一名大律师,拥有财富是很平常的事”。站在一旁的友人艾彭兰扎(43岁)也说:“在老马可斯时代,菲律宾人的生活比现在好多了,现在什么东西都贵。”

1986年,数百万菲律宾人涌上街头抗议,将老马可斯赶下台。

此外,老马可斯也被指大肆敛财,据独立专家估计,他在执政期间侵占了国家多达50亿至100亿美元(139亿新元)。马可斯夫人伊美黛生活奢华,她拥有的几千双鞋曾经是亚洲独裁者贪婪和腐败的标志,烙印在老一辈人的脑海里。

“这种由国家机器和不实信息主导的生态系统,有效地改变了公众对话的性质和考虑因素,包括来临的总统选举。”

思莉班(右一)自认是小马可斯的粉丝,她和朋友们在乌节路受访时,一起摆出支持小马可斯的二号手势。(王彦燕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