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木讷地看着对面鸽子游乐场上尽情玩耍的孩子们。那欢乐童真甚好,却也衬得这四面徒壁愈发的冷清寂静。这已经是他搬到新组屋来的第20天了,但每天阿伯都还是会忍不住来到窗前,凝视着对面那熟悉的一隅,只望在从小长大的达哥打弯化为废墟之前,多看看它几眼。
她无奈、绝望地哭着。她没能守好这个家。
每次望着望着,阿伯的眼前总会忍不住浮现往日的热闹场景:常来这里的流动摊贩吆喝着卖小吃;街坊邻居聚在咖啡店里一起喝茶聊天,他最喜欢的那家“天记”老招牌前面排着长龙,生意好得不得了。那家的老板跟他很熟,还常常给他“加料”。想着想着,阿伯的嘴角总是禁不住翘起来。
“阿嫲,走了啦,我们要住新组屋了,有好日子过咯!” 阿嫲哭着摇头,又摇头,低声呢喃:“你们小孩子,不懂呐……不懂呐……“ 眼泪滴落在泥土里,迅速地渗入,最终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作者来自立化中学)
我想:所谓前程万里,下去也是无底深渊。
◎2018年,有着将近60年历史的达哥打弯(Dakota Crescent)面临重建
崭新、偌大的房子里,阿伯一个人伫立在窗前,一动不动的。佝偻着的背被现实压至更为卑微的角度,他的体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如对面那即将灯枯油尽的房子一般,正在共同缓缓地死去。
只是回过神来,往来光景,尽是虚无。阿伯眼前的街道空荡荡,老字号咖啡店也早已大门关闭,等着拆迁。牵起的嘴角变得有些僵硬,阿伯哀痛的目光停滞在对面一栋组屋的某一户,即使没有戴老花眼镜,他也能认得出那是原本的家。这度过了大半生的地方,每一方寸之地都早已刻入血液里。
◎2XXX年,告别最后一座组屋
木心说: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现在的科技简直是日新月异啊!连组屋都要被淘汰了……我自嘲地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的,估计以后儿女不来看我都没要紧,反正生活里里外外都会被那个什么智能助理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哈。
身边的儿孙不解地看着阿嫲,心中对甘榜虽然有些不舍,却更加期待着搬进新组屋后的生活。
难以割舍,无法割舍。
回头仔细看看这一室的东西,却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心头泛起的不舍。这一室的东西,也是一帧帧的回忆啊……以前看新闻报道人们从甘榜搬迁至组屋,从旧组屋搬迁至新组屋时,还心无波澜,总觉得这是时代的进步,总觉得不过是搬一个家的事情。没想到真轮到了自己,才体会到了这个中滋味,才感觉到了被时代淘汰的感觉是什么。时代的洪流下,渺小如蜉蝣的我们,只好随波逐流,不断地适应这些改变。只是在这一轮轮周而复始的更新、淘汰中,最后留下了什么?家,又意味着什么?
阿嫲哭着坐在地上,抱着烧得面目全非的衣物,不愿意相信几十年来的家就这么毁于一旦。她愤懑地捶打着地,哀哭着,恍惚间,仿佛听到了老伴临终前嘱咐她:“人啊,平安就好,你好好顾着这个家,儿孙有得吃有得穿,一家子在一起,我就安心了。” 抬头看着早已倒塌的亚答屋,好似老伴未能实现的遗愿般支离破碎。
我想:所谓前程万里, 下去也是无底深渊。
我心中百味杂陈地签了手上的合同书,身边负责接洽工作的人员不厌其烦地强调新式公共公寓的种种好处——整个房子里里外外安装了智能系统,能自动调节温度,自动感测火灾和入室抢劫,自动清洗,自动……她笑着接过了合同书,说:“总而言之,这真的是非常划算的搬迁计划,这套公寓会比你现在的组屋方便,高科技很多,也更适合老人居住,里面甚至有智能助理打理你的生活起居,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送走了接洽人员。
一串串嬉笑声从远处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