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杞人忧天,不要担心那些你不能改变的事实和外界因素
我还特别教他如何使用搓衣板搓洗衣服,总觉得这个小男生虽然也有好几次在国外交流的经验,但总是不清楚他在国外的时候如何解决干净衣服的问题。
你最终会被分配到军队的哪个部门,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你做好该做的事情,通过体能测试,增加自己的竞争力和话语权,你就不会有太多遗憾了。
弟弟第一次从兵营里出来的时候我去接他回家。当一群穿着清一色迷彩服、戴军帽、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从巴士上下来后,第一眼真的找不到他在哪里,只好搜寻正在打电话的男生。当他走向我的时候,他黝黑的皮肤让我认不出他,好像距离我上次见他又瘦了些。可能因为我们是手足关系,我不像老妈那样天天提心吊胆。老妈拿着第一天拍的照片到处跟朋友讲故事,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他说,当我拿出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安静了。他们都说我很hardcore(硬核)。这句话带有贬义。
搓衣板是一个奇妙又诡异的东西。在新加坡基本上家庭里都必备自动洗衣机,搓衣板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也就只有中国家庭会用搓衣板。我非常担心只有他一个人用搓衣板,就会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新加坡人最怕的就是被judge(审视),这种我和他人之间的异同在新加坡社会里特别突出,是社会固化的一种体现。
有一天晚上一起洗碗的时候我跟弟弟说,我每次放假回来就帮父母洗碗。他们也老了,你现在也长大了,你每次回来也尽量承担家务活吧,能洗碗就洗碗,能拖地就拖地。
老爸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去玩手机了(对,爸妈现在玩手机的时间比我还多)。这种神神秘秘是一种小心翼翼,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孩子的本能,但自己却没有途径和能力。所幸的是还有多一名子女可以教他们如何与日新月异的时代接轨。我教他如何不需要注册FB的账号也可以通过在Google上查找FB Page的名称查看网页。
(作者来自上海复旦大学)
“训练很累吗?”
“也没吃什么。”
“还好。”
“还好。”“还好”成为了他的口头禅。他真的很懂事了,没有经历过军队训练的人实际上无法想象在一个远离新加坡本岛的热带雨林的岛屿上生活和训练是多么困难。
曾几何时,从前那个只会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他很早以前就比我高出半个头了。
“还好。”
假期回到新加坡后,有一天我在沙发上瘫着,老爸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我怎么上Facebook Page(面簿)。老爸的手机上有一张照片是Basic Military Training Centre的FB Page,是他在和老妈一起送弟弟去德光岛(Tekong Island)的时候听长官介绍注意事项等等的时候拍的。两周的基础军队训练时间(BMT)已经过去了一半,老爸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可以从FB page上窥探到弟弟训练项目和训练时的身影。
不过在德光岛上最重要的是注意健康和卫生,学长说。水源不太干净,喝起来味道怪怪的;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是几个月前洗好的,所以“懂行情”的人会提前买好消毒喷雾带进去,天天到处喷;一定要多吃饭,只有吃饱了才能保持体力。
“你洗衣服了吗?”
学长轻蔑地一笑,那是因为你们还没去field camp(野外露营)。当你们五天不能洗澡从丛林里打滚出来后,全身都是泥浆和沙子,就会知道搓衣板的好处了。到时大家都争着抢着要跟你借搓衣板来洗衣服呢。
只要你将重点放在当下,忘记过程的艰难,不要过于重视结果,一件看似非常困难的事情会一溜烟地飞逝过去。这是我每次期末考前告诉自己的事情。不要刻意关注一件事情在进度条上进行到了哪里,你要记得,每一步都是离终点越来越近。只要到了终点,度过了那一天,你就自由了、轻松了。
他现在依然背着和身型不符的硕大的背包,却是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进军营。
“吃了什么?”虽然父母在第一天送他去德光岛的时候体验了一次军营里的伙食,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这是让父母“放心的一餐”。
他的男士洗面奶也是我买的。他说在军营里没时间洗脸(懒成这样我也是醉了)。我就很奇怪,头发剃光了基本上等于脸和头发可以一起洗不是吗。我还提醒他将防磨脚的药膏收进行囊里。
直到我回来之后,我们每天乐此不疲地问他:“今天吃的好不好啊?”
那时我还在考试阶段,没有时间搭理复习资料以外的任何事情,也就没有关心他每天在军营里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朋友。现在想想还有一丝愧疚。
我对弟弟说,这些东西都是我花钱给他买的。我不是要他还钱,而是希望他明白,这些都是用我的奖学金和打工赚来的钱付的,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家人,我们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我才愿意给你花钱。愧疚也可以转变成为动力不是吗?
上小学的时候父母都去上班了,我们成为钥匙儿童,各自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上学放学都是我带着他。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他的生活。
弟弟第一次从兵营里出来的时候我去接他回家。当一群穿着清一色迷彩服、戴军帽、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从巴士上下来后,第一眼真的找不到他在哪里,只好搜寻正在打电话的男生。当他走向我的时候,他黝黑的皮肤让我认不出他,好像距离我上次见他又瘦了些。
我未从上海回来时,弟弟先应召入伍了。男生都必须在18岁后去当兵,为期两年,这是每个新加坡男生的义务。之后每一年也要回去兵营服役两周。毕竟新加坡土地人力资源都有限,“全民皆兵”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问他,别人怎么看待你的搓衣板?
然而上面只有他们当天刚进军营的照片,而且茫茫人海中拍到弟弟的概率很小,几乎没有看到他出现。我对老爸说:“他们当然不可能放现在训练的照片的嘛!肯定有些家长会觉得‘啊你竟然让我的孩子做这么艰苦的训练’,然后大闹一番惹出麻烦就不好了。”近年内出过多起军营里新兵因为无法忍受训练强度、训练时的不谨慎、意外等各种原因去世的案例,军队自然对基础训练格外重视。
在弟弟再次回到兵营的前一天,我们为他庆祝生日。我顺便邀请了刚经历过BMT的大他一届的学长来我们家。学长传授了很多生存方法,包括我让父母给他买的搓衣板。弟弟在军营里需要自己天天洗衣服。当然也有很多人根本不洗衣服,在柜子里堆积如山,一个房间其他15个人都受不了了。
你看,现在,你可以和我一起承担这些责任了。你将要开启新的旅程,一段专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人生。
照片里是弟弟的背影,老妈说本来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一处台阶的时候,他就不让他们再继续送了,所有的家长就不能陪伴孩子走完继续的路程了。老妈说,她终于明白龙应台《目送》里表达的情感了——“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妈妈的步伐赶不上弟弟的大长腿,也就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她也渐渐明白,孩子大了,抓不住了。
他可能知道却想象不到前方的危险和坎坷,却也不得不面对它。无论是两年的部队训练,还是未知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