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忙碌的一家人,我知道祂不仅活在过去,活在现在,也会永远的活在未来。

“命运,妙不可言。”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一洋葱也会有此等殊荣。

离去那天,土地老儿的身影越发透明,连那口大黄牙都被蓝天染成了碧绿。我心中隐隐不安,想暗骂自己多心,却也说服不了自己。

“你可记得因墨迹耗尽而被抛弃在你身旁的那只圆珠笔?”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我被耳边的男生声音吵醒。他唱的有些跑调,吉他声也是磕磕绊绊,却透着十分的真心。

祂朝奶奶点头致意,眼底尽是温柔。

“这想法还真是……独特。”我绞尽脑汁挖掘出了个褒义词。

女生的奶奶拗不过父母,在春和景明的一天带着我离开了。而我们,是这里的最后一户人家。

祂看着我蔫头耷脑的模样,挠了挠头。

眼前乌漆一片,身上围着圈冰凉的绸带,四周有纸质的触感。我有些傻眼,这是被当成礼物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天,正当我与地上的土地公聊得正酣时,我才忽地觉得不太对劲。

“还真是你来给我送终,我还以为算错了。”祂无不感叹的续道,“命运果真妙不可言。”

“啊,回光返照长这样啊。”祂的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女孩的奶奶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刹住了步伐,朝土地公的方向弯下了腰。清风慎重的传达了她的感谢。

车门在我身后闭上,我没有回头。

果不其然,唱完这首《洋葱》,他颤抖地大喊了一声“我喜欢你小娟。”

不过几月时间,应政府拆迁的要求,这里居民已走了大半。尽管走前未曾忘记虔诚的将土地公的神龛搁置树下,但他们又如何会在离去后供奉旧土的守护神?

“……神祗都这样,应信仰而生,随信仰而亡。”祂含糊不清的带过。我却怔住了。

然而,祂的身躯倏忽凝实了起来。

(作者为立化中学学生)

“奇了怪了土地老儿,你怎么变透明了?”我细细打量,竟能看到祂身后的前主人收拾行李的身影。

一只手抓住了我头上的幼苗,把我从地里连根拔起,顺带掷下了硬币当作顺我的价钱。我的死对头大蒜目瞪口呆,方才与我唠了半天磕的土地公倒是神情安然。

祂轻咳一声,却忽然沉默。直到我几欲看不到祂的身影,祂才复又开口。

“一只笔能被淋漓尽致地写完;一顿饭能被津津有味地吃完;一本书能被细心认真的读完;无论多么渺小,在离去前,能不留余力地在这人世间留下最精彩的自己,这样的归宿可不是圆满的吗?”祂缓缓地说道,望着即将踏出祂领土的一家人,神情柔和。

我忽地忆起被偷走那天的“命运妙不可言”和那不合时宜的沉默。

“谢谢你,”女生的声音说道,顿了一下,“我……也喜欢你。”

“那时我也纳闷,这算什么好结局,一无所有的死去吗?” 土地公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我却明白了。”

我懵了一下,随即惊喜的翘起了根须,竖起了幼苗,连外皮都掉落了几片。

“您老也不提醒一下!枉费我们多年友谊!”我朝那土地老儿控诉道。虽说我早晚也要被主人炒了,但被拔走之后的死法确实令人不想深思。

我的欣喜戛然而止,嗓子里的话语尽数化为苦涩。

“那天晚上?”我不敢置信地问道。

“诶……”

我气得昏厥了过去。

“在它意识消逝之前,我曾试图帮助它,但它拒绝了我,称这般结局再好不过。” 祂续道。

女生把我种植在矿泉水瓶里,搁置在阳台上。

“那你为什么这么若无其事!为什么……不难过。”我怒火中烧,又倏然难受。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适宜偷鸡摸狗。

我跟着男生一起屏住了呼吸。

我应了声记得。

“嗯算你命运时看到的。”祂朝我笑了笑。

哒哒哒的步伐踏着楼梯而下,我被递向了脚步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