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就这样出名。不过他能屈能伸,很快在后街卖起了自行车,他到处收集学校里的伤残自行车,整整弄弄,让艺术系一哥们给浑身画一遍,迷彩车一时风靡,他送了一辆给年轻的理发店老板娘,从此,整个寝室理发都没花过钱,要不是毕业那年突然爆发大事情,老板娘大概会为他们一个个理好毕业头。
6月,大文跟老婆说,他去上海参加35周年同学聚会,但他其实飞到了北京找乐。飞到北京也没什么,但是他途经新发地了,回不去。北京封城,他也不是太紧张,想着也就14天的隔离,没想到的是,半夜在宾馆浴室里滑了一跤,骨折了。小武。只有小武能拯救他泥足深陷的人生。
7月29日14时,三峡枢纽入库流量退至3万4000立方米每秒,长江2020年第3号洪水安然通过三峡大坝。
很多年后寝室聚会,大家酒后忆起小武的喝问,觉得这句话实在该老板质问大文,大时代里没有那些继续认真生活的中国人,今天可能大家都没地方理发。不过,在时间的河流里,有些负责降雨有些负责堤坝,就像睡下铺的小武,大学四年,为大文开了四年的门,但上个月,小武对大文说:最后一次。
睡觉是当年的最大养生,但体育系妹子踢开了他们清晨的酣睡,“韩大文,你给我出来。”大文自知理亏不吱声。这个时候,是文弱的小武起身迎战。他走到宿舍门口,对妹子说:大文昨晚被揍残了,要害部位受伤,也不知道谁干的。
整个春天,他们都泡在广场,老板娘也泡在广场,然后有一天深夜,老板杀过来,拉起老板娘要她回家营业。老板娘不肯,大文就上前拉扯,老板更加来气,劈头盖脸新仇旧恨一起奔大文而来。缠斗中,英勇的小武再次出手,他向老板喝问:你还是中国人吗?老实的老板被这句话弄懵,加上客场,被推搡着走了。
卖惨是最有效的武器,没法验证的伤痕让姑娘悻悻而退,不过吃了早餐的同学带回来一个消息,大文的破自行车给挂篮球架上了。
40天后,大文能拄拐行走,小武送他上高铁。大文挥手告别依然瘦削的小武,以为自己罩了很多年的小武,其实一直在为他遮风挡雨,莫名起潮。而小武,隔着车窗看着这个从青年时代起他就一直有点倾慕的伙伴,岁月流逝依然粗糙依然沟渠,也终于迈过自己的窄门。
大文重庆人,小武南通人。1985年,他们坐船到上海住进同一个大学宿舍。清贫的80年代,大文的饭菜票一半用来买了二锅头,小武常把自己的菜推到中间让大文下他的馒头。晚上宿舍熄灯,大文就讲自己怎么同时勾搭了两体育系妹子,搞得一整个宿舍咽口水,然后他呼啦睡去,意识清醒前吼一句:为性高潮睡足十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