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拿了红包往回走,阳光已经出来了。很抢眼,很明亮。才意识到已经不能再去别家拜年。似乎那一年,也是我最后一年拜年,因为往后的年岁里,我再也没有关于挨家挨户去拜年的记忆。

没有什么比期待新年更美好的事了!也没有什么比期待穿新衣更美好的事了。实在地说,我是在期待大年初一的早晨去挨家拜年,约莫六七岁,我已经忘记穿什么新衣,倒是记着由家门出去后,沿每一家华人家拜年,给他们家的供堂磕头。主人家就站在门边,出来的孩子每人发一个红包。我赶着时间,拿着红包就跑。因为只要太阳一出来,就不能拜年了。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其中一家果敢人家,因为听说那个养大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母亲不怎么会教育孩子,儿子都吸毒。每天,她都挑着一担豆腐豆芽上街去卖,再挑着担子回来。如果没有卖完,她会沿路问人要不要买。我不知道有没有吃过她家的豆腐,但她二儿媳养的豆芽倒买吃过。

为了拿到红包,我还是晃荡着身体走过去了,脚下踩着布满石子的黄土路,身后山那头的曙光已经很强烈。我匆匆赶到那家果敢人家时,只看见那老太太站在门前,给小孩子发红包。我要进她家的门,她喊住了我。说女孩子不可以进去,就在门前磕头。她让来拜年的男孩子都进门去了,女孩子都被挡在了门外。我纳闷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就这家人不让女孩子进去。

路上的人家正准备着早上祭祀的食物。粑粑丝,是摆夷人家手工制作的米面,用番茄和炸豆腐作酱,淋上蒜油。一碗清简不过的斋面,却成为一个年头里最沉稳,承载最厚重祈愿的使者。我走过陆续将小矮桌摆放到正门前的华人家庭,妇女们正在摆着水果供品的桌上点大红蜡烛,还吩咐她们的青少年儿女在摇钱树下边放纸钱。她们真忙!还转头给去拜年的孩子们发红包。我急切地走到另外一条路的时候天已大亮。这条路上没有几户人家,在偌大的几个挖宝场间零散地坐落着。要去到那些人家,我必须绕过两三个废弃的矿坑,矿坑积满了深绿色的水,没有一丝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