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引梦记朦胧,风雨邻庵夜半钟。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谁为采芙蓉?”

12岁曾当小沙弥,少年赴日,20岁再削发为僧,皈依禅宗南派的曹洞宗,法号曼殊,时为1903年。

这位特立独行、情感丰富的诗僧, 1909年秋南下印尼爪哇教书途中,曾因病于新加坡上岸,在本地医院养病数日,这是他和新加坡唯一的“病”缘,只是来去无心,自然也没留下什么特别行迹。

这句诗,出自近代传奇情僧苏曼殊(1884—1918)笔下,原句为汉朝《古诗十九首》的“涉江采芙蓉”,苏曼殊引入其诗,只是加了“谁为”二字,便多了无限荡气回肠的伤感,意味顿觉不同。

他原籍广东香山县(今珠海市),身世坎坷,父亲在日本经商,与日籍女佣生下他后,由日裔庶母抚养。但他天赋极高,通晓日文、英文、梵文等多种文字,能诗擅画,既写小说诗歌,又积极参与革命活动,多才多艺,和当时文坛与政坛许多名士往来密切。

苏曼殊一生红颜情债甚多,其中似以对日本艺伎百助枫子用情最深。

他曾写有十首本事诗,记下这段欲爱不能爱的爱情,其中如“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等句子,情思哀怨,缠绵悱恻,传诵一时。

2015年在上海一项展览中,曾出现一枚“新”的这张明信片,以英文写章士钊的地址,显示曾是章士钊旧藏。

当年苏曼殊还曾以百助枫子的照片,自制一张《静女调筝图》明信片,并题诗写跋,寄送友好。其中寄给作家包天笑的一枚,曾先后刊登于当年多份杂志上,成为近代文坛艺苑中一张著名的明信片。

他和后来成为弘一法师的天津才子李叔同,是民国时期两位最具传奇性的“文化僧人”,但弘一认真修行,曼殊率性不羁,两人行事修为,如有天渊之别。

“涉江谁为采芙蓉”,就出自他写的《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仲兄”即字仲甫的陈独秀)一诗,是他一夜雨中路过东京的若松町,想起以前住在这里的百助,触景生情而作。诗云:

涉江谁为采芙蓉?当年苏曼殊的意乱情迷,如今其遗作真迹的扑朔迷离,是谁为,是为谁,好像都是事,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自找的事。

在题跋上,苏曼殊题写的是“百助眉史”,有人认为“眉史”为艺妓代称,但以中国古人“画眉”典故,此语似应为表示两人“闺蜜”关系的雅称为是。

但有人比较两枚明信片上的题字,发现内容略有差异,书法笔迹也不尽相同,特别是明信片上题写的“奉寄士钊足下”,依当年习俗,似应题写“行严足下”(章士钊字行严)方合礼数;而且目前所见当年苏在日本写寄给章的明信片,写的收信人都是“章秋桐”(秋桐为章士钊笔名),这些疑问,自然颇堪研究。

苏曼殊被郁达夫形容为具有浪漫气质的“一位才子,是一个奇人”,却是一位出家人。

他的诗风,被形容为“清艳明秀”,特别是他那种爱国加爱情、带有香奁体气息的诗风,更是别具一格,影响甚大。

苏曼殊与许多革命党人及文化名士皆为好友和挚交,尤以陈独秀(中共创始人之一及首任总书记)、章士钊最为亲密。

1908年他回日本探望养母,遇上这位弹筝艺伎(他称为调筝人),深陷情网,却因出家身份等原因,无法圆梦。

苏曼殊虽削发为僧,却是往来红尘,到学校教英文,又到报馆当翻译,翻译《悲惨世界》等西方名著,写爱情小说如《断鸿零雁记》等,被认为影响了后来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小说。

涉江谁为采芙蓉?当年苏曼殊的意乱情迷,如今其遗作真迹的扑朔迷离,是谁为,是为谁,好像都是事,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自找的事。

据上海掌故专家郑逸梅记载,苏曼殊友人“于苏曼殊卒后,绘制曼殊伪画出让”,故自民国时期开始已不断有伪作出现;由于苏曼殊可靠真迹很少,也就造成许多鉴定上的困扰。

苏曼殊为人率性,时而西装革履,时而穿破衲衣,荤素不拘,处世行事,非僧非俗,亦僧亦俗,出世入世,来去自如,是奇僧,也是奇人,自称是“行云流水一孤僧”,年仅35岁就走了。

“谁为”是先秦时期诗文普遍用的句法,今天常用的“为谁”句法则是在唐朝以后才成为标准形式。苏曼殊采用古语句法,别具古风,显得更为婉约,韵味悠长。

最后二句,淡然道出多少无奈情伤。

诸友夜聚潮汕林,言及莲荷,画家赖瑞龙兄悠然漫吟一句“涉江谁为采芙蓉”,宛若一缕清风,吹皱一池春水,牵动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