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路灯每天准时地照着一样的路景,路灯没有记忆,灯下经过的人和物,发生过的事如过眼云烟。不过现在我国许多路灯都已装上了摄像机,就算我不再走过,路灯也已记录了我。
清晨天未亮,早起出门晨运。周末马路没车,径上没人。一排整齐的路灯,虽已尽量瞪开一夜未眠的倦眼,因为晨雾,只形成一个个黄白色的光球,投射在行人道,倍觉荒寂。
记忆突然回到40多年前的晚上,那时参加“红绒军帽”(Red Beret)演习。军车把蒙着眼的我和伙伴“丢弃”在岛国东边的偏僻乡村,模拟“空降”作战。那时没有谷歌地图,也没有卫星导航(GPS),演习的第一步就是要我们只靠一个军用指南针、一张地图和一脑子的定位理论,找出我们的“落足点”。我抬头寻找南十字星,虽说那时的“光害”没现在严重,但岛国东部的星空毕竟没有像讲义里那么清楚!同伴说别浪费时间了,叫我跟他快步往前跑,过了两根路灯后再往回走,不到一会儿就看到了大路,再查看地图,立刻就找到我们身之所在地了。
原来岛国的路灯都是有号码的,而且非常系统化。支路的路灯号码从靠近大路开始,由小到大。如果道路太宽须要左右都设路灯照明的话,那么就和住屋的门牌规矩一样,一边单数,一边双数。路灯之间的距离也是等距划的,除非是因为局部道路和照明条件,一般都不超过50米。知道了这些之后,路灯也就可以当成路标了。浪漫的话,约会地点可以用“路灯号某某,人约黄昏后”;搞非法勾当的也可以说“私货摆在某路某号路灯后面某处的石头或草丛后”了。
去年冬天到巴黎出勤,有一晚心血来潮,饭后乘搭地铁回到我在那住了三年的学生宿舍“国际大学城”。当晚刚飘完小雪,风寒但不刺骨,沿着两旁都是光秃的枫树小径,回到了昔日常坐的路灯下的长椅,迟了几步,椅子已被一对男女学生捷足先登了。古旧的路灯,柔弱的灯光,照着窃窃私语的两人。我在他们斜对面的那张椅子坐下,远远地看着他们,欣赏着这久违了的宿舍浪漫冬景。天时未晚,径上偶尔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和脚踏车走过,风声、车声、笑语,我仿佛回到求学时代。就不知道当时我们对面的椅子,是否也有个头发半百过客,看着我们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