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达抱起孩子跑回家,把流到脸上的血清洗干净。那天晚上,哈亚蒂听到父母的谈话。“哥!虽然我不给亚蒂去咖啡店,她找别地方去。唉!我早就想到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贝达后悔。

“还有,亚蒂以为买电视机不必钱吗?电视机不便宜,最小的也要350元。爸只是个邮差,要蓄钱才能买。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担保一定会买。”哈亚蒂的父亲表明。

邻居们都称苏莱曼伯伯为警伯莱曼。他还没回到家,邻居们已经听到他高又重的靴子重重地踏在楼面的声音。跟哈亚蒂隔邻的莱曼伯伯从不搭电梯,他每天爬四层楼梯回家,他要经过四家人的门囗才到自己的家。

“好像是在过新年。妈。”贝达拉上哈亚蒂衣服背后的拉链时,哈亚蒂说。

“是的,莱曼伯,贝达知道了。英冬姐告诉我们的。下午贝达会带孩子们去看。”哈亚蒂的母亲回。

译自50年代作家行列出版的2016年文集《蜜糖湖中苦胆汁》,莱拉·苏丽(Leyla Shuri)为马来资深作家。

“那么,为什么他会流血?”贝达一面喊一面整理孩子的头发。

贝达的丈夫没出声,想了很久,望着睡熟的孩子额上的伤口贴着药布。

“看样子哥没看到。咖啡店不只是卖咖啡,还卖啤酒、烈酒、黑啤酒和不知道是其他什么强烈的饮品,常常在下午就有人喝醉酒,我怕他们打起架来,连孩子的头都被打破!”贝达很生丈夫的气。

贝达的丈夫没出声,想了很久。望着睡熟的孩子额上的伤口粘着药布。“哥已经到电器店里看过,也计算了钱。虽然哥已蓄了钱,但还不够,还要多一点。”贝达的丈夫道出他的计划。

“哎!你实在的!还没有开始呢!头家说,多五分钟六点,他就会扭开电视机。”莱曼伯说。

唱完国歌后,文化部长拉惹勒南出现在银幕上,他发表历史性的讲话:“今晚象征着我们生活中的文化和社会的革命开始。”

纪录片播完就放演卡通片。哈亚蒂和其他儿童还是第一次看到卡通片,哈亚蒂的弟弟很高兴,挣扎着要从母亲的怀抱中下来。

“那有什么困难?我们不是有莱曼警伯住在我们隔壁吗?哈亚蒂的父亲开玩笑说。

“啊!爸!考试要到年底,要等很久呀!”亚蒂叹息。

自从4月2日元首尤索夫依萨宣布电视启播之后,播映时间从每天4个钟头增加到6个钟头。因此,住在峇南路33座拥有电视的住户也增加了。每当有住户买新电视,住在峇南路33座的住户很快就把消息传出去,成年人的谈话也围绕着什么价钱,是用现款买还是分期付款。

哈亚蒂和她周围的其他观众一样,不明白他在讲些什么。尽管如此,她却听到有人在发牢骚:

正在门口晒衣的英冬姐说:“我也要去,我今天只工作半天,想看看到底电视是什么东西?”

“我要看别的故事!不只是讲话而已!”

“大概是亚蒂和朋友们看的时候吵到人家。”她父亲答。

“如有机会,等下我也要去。”莱曼伯应。

“要是亚蒂也要爸买电视,爸就要看到考试的成绩表全是蓝色的墨水。假如全部分数都蓝色,爸才会买。”她父亲提出条件。

“哥!你好像不了解情况,难道我们让孩子们每天都去那咖啡店?”吃完晚餐后,贝达在收拾席上的食物时说。

哈亚蒂没回答,她认真思考。

天越来越黑,在第二部卡通片放演后,哈亚蒂的母亲带他们回家。

那天晚上,哈亚蒂听到父母的谈话。“哥!虽然我不给亚蒂去咖啡店,她找别地方去。唉!我早就想到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贝达后悔。

在等得不耐烦的噪音中,突然听到莱曼伯在叫她们:“英冬姐,贝达!过来这里!”

“现在电视一天只播一小时,只播一下子而已,刚刚播完了!”头家解释。

“不是亚蒂!是那个小的!” 英冬姐说。

正在洗衣的贝达忽忙跟着英冬姐赶去。“流血!英冬姐?谁打亚蒂?”

“不必买,可以那咖啡店看。”她父亲迟迟才答。

一到三楼,就看到邻居们集合在一家人门前,贝达挤进人群中,看到她小的孩子满头是血,贝达搂住孩子大声喊:“是谁打我的孩子?”

“爸!买电视啦!”回到家,哈亚蒂劝说她爸爸。

哈亚蒂和母亲点头微笑,英冬姐乘机说:“ 噢!电视机原来就是这样,我还以为只是一张白布而已。影子在哪里?黑漆漆的!”

“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听不到啦!”

“爸,住在莱曼警伯隔壁的华人刚买了电视。但那家人把窗关起来,我们从外面看不到,爸!”哈亚蒂又在争取她父亲。

“不必的,哥!莱曼警伯隔壁的那个太太说可以分期付款。”贝达暗示。

哈亚蒂的母亲拉着她的手,抱着她的弟弟,慌慌张张在人群中穿过去。来到莱曼伯的桌子旁边的空地,哈亚蒂看到莱曼伯的方桌,已被他的家族成员占满。

下午6时正,电视机银幕上出现新加坡国旗,片刻之后,响起国歌Majulah Singapura,升起来的国旗没有颜色。

“是的!很多人都会来看电视,好在咖啡店前面有空地。”哈亚蒂的母亲说。

“妈!为什么国旗没有颜色?”哈亚蒂说。

哈亚蒂家的大门白天都开着,莱曼伯伯经过他家时说:“啊!贝达!今天下午新加坡电视台将开始电视广播。对面咖啡店装上电视机,我刚才经过那里。咖啡店的头家说,开放大厅给大家。”

“泠静点,贝达!没有人打你的孩子。”屋子主人说。

那天过后,贝达常常带孩子们去咖啡店,但是咖啡店头家并没有开电视。

“为什么影子好像很远!”

“很想看电视的话,每天下午可以带孩子一起去看。”贝达的丈夫挖苦。

“啊!英冬姐,贝达和孩子们,就站在墙边吧!这里可以看得更清楚。看!电视机就在那边,他们放在高高的架上。看到吗?”莱曼伯说。

“贝达,你孩子的头在流血!快点下去三楼!”英冬姐在贝达家门前喊。

到咖啡店前面时,已经有很多人集合在那里。店里一部分摆有椅子和桌子,这里是特别给顾客坐的,坐的人要买食品或饮料。

“亚蒂,我们不要再去那家咖啡店,去也看不到电视。下次,妈带你到我们组屋后面的河边散步。我们去找爆开了的果子。那天妈妈经过那里,看到很多果子已经成熟发黄。一定很甜。”贝达劝哈亚蒂。

“哥是要让我们的孩子在人家的门前偷看!”贝达接下去说。

“你孩子的头撞到玻璃窗,她姐姐虽抱着他,小弟弟在靠窗前转来转去,就撞到玻璃边。我已经检查过,孩子的额头有一条长的伤痕。”屋子主人说。

“爸!刚才我看到弟弟看卡通片时拍着手,弟弟喜欢看卡通片。爸!买电视机啦。”哈亚蒂说服父亲。

“贝达,难道你不知道哥不喜欢分期付款买东西吗?最后我们要付多两倍的钱,因为只算利息就要原价的一半,那样我们很吃亏。我们先蓄钱,足够的时候我们才买!”贝达的丈夫反驳。

“我们早一点去,可以在前面看。”英冬姐急促地走着说。

“电视怎会有彩色!所有的电视都是黑白的。”莱曼伯答。

那天下午,母亲为七岁大的哈亚蒂和两岁大的弟弟洗澡后,穿上“新年”的衣服。

几星期后,哈亚蒂每天和弟弟在邻居们的门口徘徊。如果邻居的门关着,她常常抱着弟弟,站到开着窗囗的邻居门外看电视。有时候,她抱着弟弟站在邻居的门前很久很久。

“跟你讲话没用!”贝达结束谈话。

那不幸的事件发生后几天,住在峇南路33座的住户大事传播,哈亚蒂家已买了一部Setron牌电视。

“大概刚刚开始是这样啦!”她母亲眼不离开电视银幕应。

“你实在的,贝达!像孩子一样!我们要先蓄钱。”贝达的丈夫越来越不喜欢贝达的态度。

下午5点30分,哈亚蒂的母亲带着她和弟弟下楼去,英冬姐走在她们前面。

部长讲完话后,电视播出一段15分钟的纪录片,题目是TV Looks at Singapore。 纪录片是英语播出,很多人发牢骚,因为听不懂讲什么。虽然这样,他们还是继续看下去。

“我们什么时候买电视?爸。”哈亚蒂追问。

“哥!贝达知道哥不喜欢分期付款,要是哥有意要买,哪!这些手环和金链就拿去吧!将来什么时候有钱,我们可以赎回。”贝达提出她的办法。

“迟一点吧!那不是重要东西。”她父亲说。

哈亚蒂的母亲和英冬姐立直脚尖,从站在前面的人头间寻找空位。哈亚蒂和弟弟在后面等着,什么都看不到。

当头家爬上椅子扭开电视时,可以听到人们的欢呼声,他们高兴地拍着掌。

1963年2月15日。

自从那天起,哈亚蒂就没听她母亲再提起买电视事,可能哈亚蒂的母亲知道她父亲的感受。但在哈亚蒂,这一切是她不能理解的成年人的事,她只希望家里有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