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妈妈在四房的组屋厨房里一个人在滴咕,因为食格不够。她的食格花样很多,大小也不同。这可以理解,因为不久就是斋戒月。她忙碌着整理厨房的厨柜,并计算有多少盘碗是在1970年代初从勿洛的老家搬到组屋来。
现在的人更喜欢用塑料用具,因为不需要清洗,用完就丢,我们更没有时间共享和互送食品。怎会不是呢?隔壁邻居很少在家,如果多煮变成浪费。我也一样,要跟谁共享呢?妈妈的朋友已不在,亚蒂姐和婶婶贝沙收集的Pyrex瓷盖红玫瑰花的盘碗已不再见,她们的孩子也不见影子,都已经搬走了;要是偶尔碰面,大家只微笑或想办法避开。
译者/慧心
姐姐也麻木了。她成为妈妈的左右手,接订单。当一箱箱的用具运到时,我帮忙妈妈分发给订户,勤劳帮忙送货。妈妈卖Tupperware有一个吸引人的特点,就是如果坏了可以换新的,不过价钱贵一点。要是姆娜伯母,亚蒂姐和花蒂玛婶婶买的话,她们将分两三次付款或等她们拿到供私会的钱后,一次过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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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是妈妈的故事。现在,我才开始了解,为什么妈妈喜欢送食品和与他人共享食品。共享食品令人高兴,施者的目的也不是要回报,只是祈望给予,即是很普通的给予。我们不会因共享而缺少粮食,因此,应该衷心托福施与者真诚慷慨。
跟妈妈到派对半小时后,我开始厌倦打瞌睡和苦苦哀求:“妈,我想回家。这派对死气沉沉。”
妈妈留下来的Tupperware食格有印上妈妈的名字,我还在用,虽然妈妈已不在。很多食格都不能找回,不知道收在那个橱柜里。我也开始寻找妈妈的暹罗食格,有两三个,我再找它的配对,洗干净后把它叠起来。这一切是做好准备,免得到新年要送食品给岳母、祖母和婶婶时手忙脚乱。如果采用用完就弃的塑胶盒送食品,感觉上没礼貌。
我虽然喜欢看到各种形状的食格,但不喜欢拿着盛满食品的食格,担心弄倒或盛在里面的汤溢出来。有时候妈妈说tepen,而不叫mangkok tingkat,这会令人搔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经姐姐解释后,才知道tepen是来自英文tiffin(餐盒),很久以前就有了。妈妈说,食格来自中国,用竹做的。以前的人远行带着粮食充饥。当航行到外国,食格也传到海外,包括马六甲。印度人下田耕种时带餐盒和朋友一齐吃,把餐盒的盖当盘用,这种影响当然符合我们的文化,即喜爱和他人共享大家所欢迎的东西:食品。
总是有些无法找回的。不过,我们却常常得到送来装满食品的不同食格。嗯……真高兴获得装满食品的食格。特别是去姆娜婶婶家,她常常煮很多食品,像要过节一样,因为她有九个儿女。要是那食格很轻,意味着那是空的。我有时就想,干吗自找麻烦,搬着这些空的食格。但妈妈从来也不曾讲什么,我也就静下来。
“那面汤是谭伯母送的,碟子糕是刚搬来的贝沙婶婶给的。这个碗是亚蒂姐的。记住。明天要送回食品的。”哪个盘和碗明天要送还人家,是我和姐姐要记得的,有时会忘记是哪个盘,但也不成问题。最后那盘碗都会回到它的主人那儿去。
我的任务是,打电话给施纳婶婶: “婶婶,我妈妈那个铜的食格在你家吗?”接着又打给姆娜婶婶: “婶婶,你以前送给我妈妈那个暹罗食格,少了一格。会不会在你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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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拥有最漂亮的食格,是以前在马六甲买的娘惹食格,不知道是哪一年买的。是金属做的,纯颜色。有三层,圆形而提手是黑色。每格有精细手画的图案,颜色花萼红,可能已经买超过15年。经过长期使用和无数次的洗刷,也不会退色。那就是峇峇和娘惹食格的特征。
妈妈虽然售卖Tupperware食格,但很少要我们用Tupperware送食品给邻居。妈妈说怕她们不归还。因此,我们就用妈妈的旧食格送食品给妈妈的妹妹、祖母和妈妈的老朋友。到了1980年代,我们家里所有的餐具都是名牌的Tupperware。盛糖、咖啡、黄姜、酸果、虾饼和大饼,都用Tupperware,水瓶也是Tupperware。了不起吧?
因为忙碌,我想到叫外卖食格送到家中。每天放工回家,订购的食格就在门囗,不必辛苦再去做什么,只须吃完洗清洁,明天早上把食格放在门囗。食格重复使用,省成本又环保。
我学到,如果食格里盛的是汤,我们一定要把那食格放在底层。轻的食格放在上层。小心不要溢出,在还没有把食格放进提柄时,要确定放进的食品没有外流。真实唠叨,我发牢骚。想给免费的食品也这样麻烦。要是食品不够分给大型的食格,姐姐很快就把家中的水果放一些进去。妈妈不要有空着的食格送还给人家。
我和姐姐常常跟妈妈参加她的派对,“哦,派对,一完有蛋糕和糖果。好快乐。”
那个时候,我还是在学校读书的黄毛小子,很不耐烦听到妈妈喋喋不休,叫我帮忙她找食格。可以肯定,我也不知道她要我找哪些食格。
食格的故事不仅到此为止。到了1970年代末80年代初,妈妈开始忙着逐家去推销Tupperware食格,妈妈跟随着祖母的步伐。她的食格款式又美又吸引人,比旧的食格更吸引人更耐碰撞跌地。它的盖也很紧,既使盛有汤也不怕,就是到处翻倒也没声音或者破裂与损坏。
在妈妈的收集中,最多的是银色的暹罗食格。有六层的,也有大型四层的。足够盛白饭、小辣椒鸡汤、爪哇的炒辣椒酱,各种蔬菜和炸肉饼。妈妈买暹罗的食格,是和她的教会同学一起到合艾度假时买的。这些食格比别的轻而且款式吸引人,不容易撞凹,但跌地时就会叮叮当当地响。
自从祖母去世后,妈妈收集了约有八至十种食格。高的,矮的,瘦的,胖的,薄的,轻的,重的和其他各种各样的。有的来自吉兰丹、合艾、马六甲、丁加奴和霹雳,妈妈的家乡买来的。妈妈说,祖母很勤劳做生意,什么样的烹饪器具她都卖。食格、铜锅、亚逸依淡的陶盆,以前收藏的山竹或椰子形的玻璃扑满、草席,还有很多很多祖母卖给同甘榜的朋友。
搬到组屋,我们和附近的邻居,只用盘子共享食品,因为妈妈只准备一样食品。互相送礼是很愉快的事。在斋戒月,一定有各种各样的食品摆满桌上。
现在,我们的文化发生很多变化。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国家的进步,现在的人更喜欢用塑料用具,因为不须要清洗,用完就丢。我们更没有时间共享和互送食品,怎会不是呢?隔壁邻居都很少在家,如果多煮变成浪费。我也一样,要跟谁共享呢?妈妈的朋友已不在,亚蒂姐和婶婶贝沙收集的Pyrex瓷盖红玫瑰花的盘碗已不再见,她们的孩子也不见影子,都已经搬走了;要是偶尔碰面,大家只微笑或想办法避开。现在的人只在面簿Facebook上微笑,要是共享食品,也只是在WhatsApp和Instagram,让人家流囗水而已。
(译自50年代作家行列出版的2016年文集《蜜糖湖中苦胆汁》,作者为资深马来作家。)
独立后祖母移居新加坡,她把一箱箱的东西都带来,很多都是食格。妈妈的甘榜在惹兰哈利亚,在这里她有很多亲戚朋友。每一次斋戒月,他们一起煮东西,每个家庭会带来各自的空食格,以分配食品和家人一起吃。不过那只是住在甘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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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我也来尖声叫喊:“啊!阿拉的幸运儿,把所有的食格当作鼓和帽子拿来玩。这是祖母遗留下来的,你也不要把空着的食格拿来乱丢,等下会打到你弟弟的头,这对你是不吉利的。” 好似曾经听过这样的句子是吗?
可以肯定,妈妈不会摆脱甘榜共享食品的文化,那是已故婆婆遗传下来的纯正霹雳州人的习惯。可是,现在住在组屋,妈妈要与谁共享呢?以前,可以用木柴煮一大锅,现在组屋很难,如果用木柴煮,可能把整个厨房都烧了。妈妈把那个不容易粘底,大又耐用的铜锅带到新家。即使不能煮一大锅,也可以用她喜爱的土锅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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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只有住在离我们家较远,妈妈的亲戚或老友才会用食格送食品。已经成为习惯,当妈妈和客人聊天的时候,我和姐姐自然很快就把食品盛到我们的盘碗里。客人的食格很快就把它洗清洁和抹干,姐姐用勺子,把我们要回赠的食品装入那些食格里。她知道要给多少分量。我只紧张地注意着,要是分完了我们就没得吃。但我不曾因送了一些食品给人家而挨饿过,因为妈妈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