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方向的大笨钟响起了傍晚6点的钟声,他从破旧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已严重生锈的口琴,捧到嘴边开始吹奏起来。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向他投掷的目光。那些目光内写满了鄙夷、厌恶与恶心,他甚至能看到那些人脑子里正浮现的词汇,“污秽”“下贱”“不堪入目”。

“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啊?”女孩不顾他的沉默继续尝试互动。他用余光开始审视起身边这个可爱“生物”。“生物”身穿一袭红裙,粉扑扑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掐一下。她全身上下所散发的纯真让他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妈妈不是说过不能和陌生人讲话的吗?”没等女孩说完,妇女便责怪了起来。

女孩猛点头,身后的小马尾辫也跟着晃动着。

“琪琪!”他刚想接话,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他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这真的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小女孩撒娇式的口气,让他无所适从。

他睁开眼,一双澄净净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端望着他。他已经很久没和人对视了,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叫你别乱跑,你差点把妈妈给急死了。”赶来的妇女声音里掺杂着庆幸与责备。

在他们眼里,他活着还不如死去。

“好好听!”他闭眼奏完一曲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今天和这名女孩的所有互动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以为他和这个社会已经达成了一个互不相扰的协议。这个协议也是他一直赖以生存的准则,而突然这个准则受到了一个乳臭未干小鬼的挑战,他不自觉地感到可笑。

“叫你爸妈帮你找个老师吧,他们教的比我好。”

“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

“可是什么可是,我看你现在翅膀是硬了。”妇女连拉带拽的将女孩拖走。渐渐地女孩的抗议变得越来越小声,直到彻底消失在他耳边时,他才转身望向母女离去的方向。

他再次将口琴掏出,捧到嘴边,吹起了那首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调子。这次他是吹给那个女孩听的,他希望趁女孩还能听到时为她吹奏一次,因为以后女孩就听不到了。

“可是我只想学这首曲子。”女孩的小手将他的衣角攥得更紧了。他无奈的转过身,蹲下来,第一次直视女孩的目光。

他虽没转过身,但他能感觉到妇女打量的眼光,那道视线所带有的戒备和敌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为什么没有名字?”

他低着头,靠墙坐着,身前摆着一顶黑色麂皮牛仔帽。说是麂皮帽子,其实麂皮早已剥落得所剩无几,黑色内胆如今已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主角。帽子里面装着一些铜板和纸钞,那些钱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破旧且毫无光泽。

“可是……”

“也好。”他默念了句,再次将口琴掏出,捧到嘴边,吹起了那首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调子。

“妈妈,这个叔叔吹得曲子可好听了!我……”

他本想冷冷地拒绝并拂袖而去,但想着小女孩并没有什么错,所以他淡淡地添了句。

“你真的这么想学这首曲子?”他之前强硬的语气不经意间软了下来。

“可以教我吗?”女孩伸出小肉手拽住他的衣服,他心头一颤,低头看向那只白嫩的小手,那只小手毫无犹疑的便揪住他布满污渍的上衣。

这次他是吹给那个女孩听的,他希望趁女孩还能听到的时候为她吹奏一次,因为以后女孩就听不到了。

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中此时溢出来的崇拜让他更加的不适,他起身打算离开。

“我写的,觉得没必要。”

“没有名字。”他开口时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里沙哑的沧桑与女孩清脆的奶音有着鲜明的对比。他已经很久没和人对话了。

女孩看见那不速之客,兴奋地挥舞起双手并向那人奔去。

一名路过的男子将手中的易拉罐随手丢弃在地,他弯下腰将地上的易拉罐捡起,晃了晃,里面好像还剩点。他想都没想,仰起头将剩余的酱黑色液体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