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母亲住院时,2019冠状病毒疾病(COVID-19)的全球疫情仍未迅速蔓延。在医院里陪伴母亲,担心她的健康,甚至生命的安危,却也不断留意冠病的发展。
相较于冠病导致全球1000多个患者病逝,母亲的生命似乎显得微小一些。但是,生命的价值是等同的,更因为有血缘关系与养育之恩,这价值更显异常珍贵。
我们三兄弟轮流守候在她身边,清醒时她跟我说着一些童年往事,听过千百回,但是看着她在病床上娓娓道来,心里暗忖:你能说多少就说多少吧,我愿意听,也格外有味。
每天到医院探望她,陪伴她,这阵子碰上疫情肆虐,人心惶惶,似乎冲淡了对母亲病危的焦虑。但是,每每坐在病榻边缘,梳理着她的灰白头发,心里仍旧祈求上帝能带来奇迹,让她得以康复出院。
每个人都知道生命的脆弱,若非发生在挚爱的家人身边,无法深切体会。当你最亲爱的母亲躺在医院病床上, 医生说担心她血液感染造成并发症,手术后12小时是关键期,那720分钟,分秒滴答滴答地流走,心绪也跟着起伏不定。
那一夜,在病房看着昏睡的她,定睛在她身旁的仪表,心跳正常,血压偏低,氧气正常,数字时刻变化,我的忐忑也像仪表上的数字上下不定。
老人家有脾性,坚韧,不怕死,只怕病。以前无病无痛时,她总提醒我们,若一天她躺着没有意识了,直接让她走。现在她意识清醒,独立惯了的她,当然不可能选择走上截肢的道路,执拗不过,彼此都在跟情感与理性拔河。劝说她截肢保命,是我们太自私了吗?
在昏暗的病房,偶尔轻唤她,哪怕她能“嗯”一声也好。我用手机听着圣诗,悠扬的乐曲在隔离病房轻轻散播开来,不晓得她是否听得见,但是我心里沉静了许多。
由于术后脚部炎症情况不见好转,观察两周后,主治医生建议需要截肢保命。医生和我们多次问她,她从未点头。
从农历猪年到鼠年,她都在医院里度过。现在的病况依旧反复。大年初一,由于抗生素的强力副作用,导致她“昏迷”了两三天,意识不清,医生担心影响大脑,前后扫描两次,所幸无碍。药力消退和体力稍好后,她意识逐渐恢复过来,但是体力大不如前,白昼都闭着双眼,一张开眼,就说眼前迷蒙,宁愿长时间藏身在她的黑暗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