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到底是甜或咸无须争议,重要是过年要有年糕。春节期间妈妈的谚语特别多:“吃年糕,年年高。”一年伊始,总不会忘记许下许多美好的愿望,祈求来年健康平安幸福快乐,最为美满的愿景是一家团圆。
从小妈妈就跟孩子们说:春节期间不许听到沮丧、消沉、失意、悲伤、黯然的说词。
冬至之前我的朋友就已经在群组发照片,数十笼年糕叠得高高,一个个金黄色的年糕在香蕉叶子里发出光滑油亮的诱惑光彩,看得垂涎三尺的人恨不得马上切一块品尝。群里有个人说新鲜的最好吃,倘若沾上加点盐的椰丝,金黄裏上白色不只色彩样貌诱人,放进口里一咬,真叫人忘记什么叫做“吃饱”,十块八块尚嫌不够。另一个却喜欢切片年糕夹切片芋头再蘸面粉油炸,把白色面粉裏的金黄色炸成黄金色,有点咸带着甜,超美味唷!接下去还有人出新食谱:将年糕切条状,用春卷面皮卷一卷,放油锅里略炸,颜色同样是黄金裏黄金,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可口。送食谱还加好评。
“这,这不能叫年糕吧?”我下意识马上否定它的地位。纵然明白不可“以貌取人”,但是左看右看,这面相跟我们平时在广州点心馆子里吃的“萝卜糕”没大差别,难道只因为里头添加北风风干的腊肠,它便升级成为年糕了吗?
大年初一清晨,入口的一定是红枣桂圆甜汤。旧的一年无论甜酸苦辣,无论好坏难易,都已经成为过去,新春首日第一口食物非得甜如蜜不可,其中蕴涵着对新一年的憧憬和期盼。妈妈在大家喝早餐甜汤时,还要用一种对美好愿望成真的强化口气加一句“吃红枣,年年好。”热热的甜汤味道好得大家开口说的全是甜蜜的话。
平日三餐,节俭的家庭规定桌上盘子没空不离桌,除夕夜的规矩是全家吃饱后,必需还有剩菜,尤其那只意喻“年年有余”的大鱼,另外一锅也非得剩下的是妈妈在烹煮时加入排骨鸡肉猪肚海参鲍鱼元贝白果香菇的汤。大年初一早餐的甜汤喝过,接下来要配一碗“山珍海味汤”,汤里有妈妈黎明起来为大家煮的面线。长长不断线的面线寓意长寿。妈妈不会忘记以“富贵长寿”为大家祝福来拉开年的序幕。
中国朋友把他路过广州买的年糕双手奉上。“可蒸可炒可炸,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吃法。”
他的年糕是咸的,但他这份浓情也很甜。
华人就算人在南洋,过年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不从“过了腊八就是年”算起,也不自大过年的冬至小团圆算起,起码得初一过到十五。这段欢天喜地的日子里,中国北方的朋友说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再加初三的合子,听着全是煮的炸的面食,到了初五还是“破五”吃饺子,承载着吉利幸福的寓意,“破五饺子”还把内馅由菜改为肉,表示增加财富,过上更好的日子,然而每天尽(净)是面,南洋人觉得太单调。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为了除夕夜的团圆饭,妈妈冬至一过就开始忙碌采购和准备,大年三十从早到晚,将平日所有重头菜一次上桌。我们家向来吃得轻淡和清淡,每天都在和赘肉奋斗的年轻人要求晚餐只喝排毒蔬菜汤,午餐主要的大菜往往只有一种,鱼虾为主,肉类的摄取减到最低,平日最常入口的是蔬菜豆腐轻食类。回家过除夕,饭桌上满满鸡鸭猪鱼虾,包括少见的鲍鱼海参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享受丰盛的美食让人产生快乐,全家团圆同桌吃饭才叫幸福的味道。
甜咸年糕
南洋年糕是甜的。一年一年从小吃到大,毫无疑问,一直到认识了中国朋友,才听到一个新鲜问题:你们的年糕是甜的?
年糕咸甜不重要,深情厚谊大家一起珍惜。
咦!轮到我惊讶,你们的年糕是咸的吗?
然而,春节却不是从“年年好”的吃红枣开始。
饭菜之外的南洋年糕更受中国友人的欢迎。尤其是马来人叫“荷兰饼”(Kuih Belanda)华人称“加必糕”(源自马来文Kuih Kapit的音译)的炭烘甜饼。这是以米浆、椰浆、鸡蛋加上适量的糖,混在一起搅成米糊,制作时将一勺浇入一个长柄圆形饼模,置放炭炉上烘烤,那香喷喷的味道根本无法掩藏,一家制饼,香气溢飘一条街,闻到香气最浓郁时,将饼模打开,圆形模中贴着一片金黄色,制作者趁热扯下,刚出模的饼是软的,赶紧在第一时间将又热又软的饼上下一折,又左右一折,成了小扇子形状。这娘惹年饼有个英文名字Love Letter(情书)。又香又甜的情书饼,传递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友情,也是南洋人最爱送的年礼。才第一口,中国朋友便惊喜地欢呼真好吃呀!
盛一碗红枣桂圆甜汤给朋友,他也说好吃,但没有情书饼那样大的惊喜,所以他要回中国时,问他愿意带一罐情书饼回去吗?提醒他这饼很脆所以很容易碎。他大力点头说要要要,这种亲手制作的住家饼,越来越稀罕,再怎么难也要手提着带走。
享受丰盛的美食让人产生快乐,全家团圆同桌吃饭才叫幸福的味道。
情书
南洋人的春节食物和南洋气候一样火辣,饭桌上除了中式菜肴,还有娘惹咖哩鸡 、亚参鲜虾、参峇香辣鱼、沙爹鸡肉、豆酱香料焖猪肉、甲必丹鸡等,中国朋友对这些貌似中餐又混杂南洋味道的菜肴,觉得迷惑(看着明明就是中国菜嘛)又感兴趣,接受度很高,因为南洋香料和加入椰汁的菜肴对他们格外新鲜。
团圆味道
一家人有从国外,有从外州,纷纷赶在除夕当天回来,一起放松和放空,围在饭桌边,不停地吃糕吃饼,不停地喝汽水啤酒,不停地喊来喊去,不停地大笑,好话说个不停,这才叫团圆味道。
“腊味萝卜糕就是我们的年糕。这牌子很好吃,我最喜欢的。”特别到南洋来看本地华人如何过春节的朋友千里迢迢带来的手信是他心爱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