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用蜡染纱笼,可以是一片布,打个结围在胸前,或上身着衣,下半身围纱笼。去旅游时带件纱笼,嫌酒店床单不够干净,可用来当床单或铺在枕头上当枕头套。带到东南亚国家最好用,观光时多遇神庙,尤其到柬埔寨吴哥窟和印尼峇里岛,纱笼用途立马添加一项,神庙不允许短裤入内,纱笼可适时扮演包扎裸腿的角色。纱笼的万用实在难以一一述说,旅游之地倘若气候太热可当裙穿,气候太冷则当围巾用,也有在穿好衣服后,嫌单色不够花哨,那就围件纱笼在腰间,马上生色不少。许多洋人游客一抵马国,遇到纱笼,看见这一块充满热带情调的花布,大多不放过。喜欢到海边的洋人,将蜡染纱笼围着当沙滩裙,也有当成浴袍,洗澡后套上,不必再用浴巾。马来人还以纱笼摆在沙滩上,作为野餐布垫。游客看见,买回家当桌布,或盖在钢琴上既隔灰尘又当装饰。

(作者是马来西亚作家)

后来,祖父母和叔叔婶婶家仍住那儿,我们一家比后院的马来人还先搬迁,来往逐渐减少。再后来,祖父母去世后,叔叔婶婶也搬走了,不久马来一家人亦迁出。前两年叔叔家的年轻一代结婚,马来哥哥阿农和姐姐阿对带着他们的下一代来出席,我们见面时互相拥抱,毫无避忌。年轻时候的朋友,心理上根本不分种族,感情甚至比后来交往的同族人更深厚。可惜马来妈妈在多年前已逝世,围着纱笼在胸前的年代也成为过去。

住家庭院前后植满花树,我对门前那棵海杏树十分难忘,因为那棵大叶子树,启发了我对植物的注意和植物名字的好奇。海杏树因此成为我认识的第一棵树名。后院没栽种大树,然而盛开的花比前院更多些。热爱土地和大自然的马来人特别爱花,两家共用的篱笆一排过去长约90英尺,每天皆见姹紫嫣红,四季不分明亦有优势,日日花开,天天花香。有时看到马来姐姐阿对在篱边摘花采叶,用舂辣椒的石臼舂好几下,花叶碎了,她用花叶的汁液将十根手指染得橙橙红红,其实是染指甲,天然的指甲油大概可耐两三个星期,一个月后,后门的马来姐姐又开始舂花舂叶。我就坐在她的厨房里,看她耐心地制作天然指甲油,来到这时代,叫法应是有机指甲油。阿对姐姐处理好自己的指甲,唤我,来来来,我帮你也染一下。好奇又好美的小人儿怯怯地伸出手指,过后快乐地看着染红的指甲,感觉有趣好玩。

爱美是一种热爱生活的表现。马来人是好美的民族,这完全体现在他们的家居布置,还有穿衣打扮上。挂窗帘喜欢选择有曲折花边,不然就印上大红大黄的花布,随着下午的风不停地摇晃,晃动间可看到饭桌上的桌布也有花边垂下,桌上还摆一瓶花,并非特别名贵的大朵花儿,更多时候是门口采回来的,有时还摘了大把大把自生自长的小野花,一大丛在桌上簇簇绽开,时时将几片香草叶剪小片,置放大盘中,搁屋里角落处,吃饭时没啥好菜也有香气盈绕。马来人吃饭菜肴很简单,多是野菜生切,加了辣椒大葱和酸柑汁再落点糖盐,这么随意简易的制作,却美味可口。虽是野菜,绿叶子的菜或豆类,切细后配红辣椒、黄大葱,拿上桌,颜色抢眼和谐,另一碗通常是咖喱,加椰浆的咖喱喜用马铃薯和高丽菜(包菜),不然就咸鱼和茄子,如果是香蕉花和小江鱼,就爱添加罗望子汁做成酸味咖喱,有时候加进一种水果,颗粒不大,颜色嫩绿,形状椭圆,华人观其形叫它猪母乳,味道非常酸,生吃的话,形容词是“牙齿会掉下来”那样的酸,用来烹调酸咖喱则散发一种水果的香气,酸味正好。至于最常见,每一餐都有的是辣椒加入烤香的峇拉煎Balacan(以小虾制成的咸腥味调味块)切小块后舂一起,上桌前榨新鲜酸柑汁淋下,马来语叫Sambal Balacan。要是吃饭时间我还在,他们亲切好客地叫一起来吃呀。吃一口觉得不够,非常开胃的酸辣,单是一道菜便可以吃两碗饭。他们用手吃饭,我学着他们吃手抓饭,吃完还把十根手指都舔个干净才去洗手。难怪饭前阿对姐姐总提醒我要洗手。

爱美的民族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马国蜡染图案繁多,有各种花鸟或几何图形的对称或不对称图案,颜色以黑、红、黄为主,鲜艳夺目,时常到印度尼西亚的我发现那儿的蜡染比较凝重深沉,经典的配搭色彩以褐为主。从前马国和印尼的蜡染布中的精品是要送到皇宫去的,只有皇族才能使用。今天蜡染布制作的男女服装被马来西亚和印尼规定为国服,凡出席重要场合可当成正式晚宴服穿着,取代西方的宴会装扮,穿国服的男性不必穿西装也不用打领带。

今天纱笼仍在,只是不再像从前一样仅围在胸口便可出门。现代人穿纱笼,大多变成下半身的花裙子,上半身的衣服可以是蜡染也可以按潮流上衣搭配,选择多元不再局限,但在我们心里,纱笼,还是那条纱笼。

纱笼是一块蜡染花布。在马国称为峇迪布,峇迪(Batik)中文称蜡染,源自中国古老的传统民间染印工艺,制作过程精细、层次复杂、花样丰富、缤纷多彩,有些艺术家不模仿,也不按前人原型绘画,创作自己的画之后,再以手工亲自染制,已不叫工艺而是艺术珍品。之前我访问过多个蜡染艺术家,就因为了解了蜡染的耗时费神、耗工费力,打消了我走向蜡染艺术的幻想。蜡染艺术家先以蜡油遮住不上色的地方,再染上不同层次的颜色,过后把布拿去热煮,待蜡熔掉,构图和色彩便突出而鲜明地显现出来。

未上中学之前,我们全家和祖父母、叔叔、姑姑一起住。一大家子住在前户,同一庭院里,后门是一家马来人。记得马来哥哥的名字叫阿农,马来姐姐叫阿对。今天回想,我们竟是以闽南人唤孩子的方式去称呼他们。闽南小孩名字有两个字,平时称呼都把中间那个省略,直接称阿什么的。马来人的名字应该不是这样。可是当他们生活在我们的嘴里的时候,华人依据华族的乡土叫法,他们也很乐意回应。我们叫阿农哥(阿农发音是马来文,哥是闽南话,所以是Anon ko)而不是按照马来文的叫法为Abang Anon。

今天纱笼仍在,只是不再像从前一样仅围在胸口便可出门。现代人穿纱笼,大多变成下半身的花裙子,上半身的衣服可以是蜡染也可以搭配潮流上衣,选择多元,但在我们心里,纱笼,还是那条纱笼。

艳丽的蜡染纱笼上面盛开着友谊之花,永远耀眼夺目。

从前南洋人家里有新生儿,便收到纱笼为礼物,孕妇休养时可当睡裙,亦可剪切适当形状给婴儿当尿布,优点是可重复使用,鼓吹和讲究环保的人更应该来几件纱笼。把纱笼挂在弹簧上,悬于天花板,当婴儿摇篮。婴儿外出时,将纱笼斜披挂于母亲身上,再将婴儿放在沙龙里,大人方便,婴儿舒适。看着色彩缤纷的漂亮纱笼,不拿来穿用,就当成壁挂吧,那也是一幅深具南洋特色的绚艳艺术品。后院的马来人家在开斋节时常会悬一幅在壁上,红红黄黄地犹如鲜花绽放在家中的墙上。

吃饭时间,马来妈妈从楼上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马来妈妈通常没有穿衣服,就在胸口上围一件蜡染纱笼。那个单纯年代,大家都没感觉这样是不规矩或突兀或不礼貌。就很自然的日常穿着。住在马来区的小时候的我,时常到附近其他马来朋友家里,家中的马来妈妈全是如此打扮。纱笼根本就是马来妈妈们的家居服。主要是布料凉爽透气,热带人特别喜欢。男人亦穿纱笼,一般上身赤裸,以蜡染纱笼围着下半身便出门在路上走也常见的。女性着纱笼,就像马来妈妈一般样,将布围到胸口上,再往下卷两下,实实在在地扎围着,无需裤带或衣带捆绑或束紧,完全不担心会掉下来。这穿着属于马来文化特色,充满浓郁的乡土味,非常自然,当时好像没有人以色情的眼光看待。

万用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