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台空间的设定上,巧妙地使用日式推拉门特有的封闭和透视效果,把舞台空间重新切割、划分,将东方文化中“写意之美,风雅之韵”特有的艺术特征和文化符号完美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让人生出“人在画中游”的意境和联想。
看到《蜷川麦克白》的成功,使我不由得联想:我们华族传统戏曲和西方戏剧之间,是否也可以做到相互融合,相互借鉴,相互补充呢?类似的探索似乎从未间断,可一般仅限于对故事和象征符号的借鉴。恕我妄言:此种借鉴略显表面,并未达到艺术风格和表演形式上的融合与统一。
全剧笼罩着一种阴郁的宿命氛围。英勇的贵族麦克白屡建奇功,位极人臣,而他的妻子聪慧贤淑。这对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在三女巫的预言之下,释放了深深隐藏在内心的野心和欲望,决定弑杀国王夺位。计划虽进行得很顺利,可来自良心的自责与恐惧,如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他们的喉咙,使他们几乎窒息。鬼魂的幻像,无法洗净的血手,眼前悬浮的刀剑,使这对有着高贵气质的夫妇变得丧心病狂、倒行逆施,恐惧掀起的疯狂杀戮累积起了悔恨的尘土,最终将他们吞没、掩埋。
剧中,勃南森林向邓西嫩移动的这一章节,主创者将原剧中苏格兰的红松树换成了带有浓郁东瀛风情的樱花树。漫天飞舞的樱花华丽凄美,预示着此时的麦克白众叛亲离,敌人无处不在。而樱花树作为本剧贯穿始终的象征符号,其颜色由白变红的过程也象征着麦克白夫妇逐步被鲜血所玷污的心之花园。隆隆战鼓声中,赤月横空。武士们为了自己的信念与理想,迎着随风飞舞的樱花向他们的战场走去。当他们满身肃杀之气在观众身边走过时,仿佛把修罗战场特有的恐惧与悲壮传达到观众内心深处。这种极具小剧场艺术特点的处理方式,将舞台延伸到了观众席。樱花树下的搏杀,辉煌宫殿内的庆宴,阴森诡异的巫宫……观众仿佛也和舞台边上的两个老妇一同成为了舞台上的一员,亲历其中,看着一代魔君最后蜷缩在地,死得像一个受惊的孩子。
庄子说过,“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说穿了,无外乎时空二字。舞台的时空有限,而“假定性”的意境是无穷的。如果我们能够把戏曲中的精髓元素,如“写意”“意象”“诗情”等有机地运用到话剧中,在兼容并包、兼收并蓄的基础上,保留话剧艺术现实主义的魅力,融汇意蕴悠长的戏曲写意之美,以话剧之形,传戏曲之神,不知是否可收形神兼备之功,虚实合一之效?
在胜利者的祭天文告中,历史的拉门缓缓关闭,一段欲望与毁灭的铁血之歌,再次被尘封在时间的灰烬中。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你方唱罢我登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人一旦产生野心,就会生起重重幻象,千万不要和魔鬼打交道,否则,你自我也会变成魔鬼。
——《德川家康》
“日本蜷川幸雄剧团”的艺术家们,用才情与汗水为本地观众竖起了一座东西方文化艺术共同铸就的舞台丰碑。
该剧揭示了人性在欲望的驱使之下,走向幻灭的全过程。一出好的戏剧,不仅包含着感官刺激和情节铺排,更多的是为观众带来心灵上的愉悦和灵魂深处的空灵之感。不只是看,还可以让人思、品、悟……
《麦克白》作为一部莎剧经典,除了独特的艺术魅力之外,还有对人性、欲望与恐惧的反思。这种超越民族人文情怀的普世价值,使它几百年来,在世界各地常演不衰。
大量引入日本文化元素
艺评
此次由日本已故舞台巨匠蜷川幸雄指导,两位“紫绶褒章”获得者——市村正亲和田中裕子,担纲主演的《蜷川麦克白》,将故事的背景设定成日本“应仁之乱”后的“安土桃山时期”(又名“织丰时代”)。在保留了原剧故事情节和对人性描写的前提下,大量引入丰富的日本文化元素,将“舞踊”“狂言”“祭祀”“忍术”等带有浓郁日本文化符号的传统艺能表演技巧充分融汇其中,使一部典型的西方戏剧在东方文化的孕育下,蜕变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