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是当晚表现最佳的曲目。弦乐丰满,铜管木管也算到位得体。各声部彼此呼应,苍茫深沉,呼唤出萧瑟秋意中林涛独步的布拉姆斯。

因为年轻,距离“死神”尚远?

欧陆乐团利用几百年才树立起的口碑,我们能否借助现代科技提供的方便,搭乘时代的高铁,创造出经济之外的另一奇迹?

据悉,陈万荣刚抵耳顺之年。平心而论,他的技巧是顺畅的,然而也唯有顺畅而已,连篇的华彩乐段成了不见激情、战战兢兢的过场,钢琴家不时像坐在旋转椅子上,把身体向左或右一转,手臂顺势一甩,虽增添了视觉上的趣味,却弹不出有张力的强音。不禁在想,以他目前的人生感悟去演绎贝多芬晚期的奏鸣曲、舒伯特的奏鸣曲或布拉姆斯的间奏曲,是否更有说服力?

我相信,每个年龄层的演奏家都各有风采。王羽佳目前30岁,郎朗35岁,佩拉希亚网络传播的是他27岁时的录像,这首协奏曲是孟德尔逊21岁的作品;大家都处在青春焕发,精力充沛的年华。

7月28日,我如期赴约,音乐会准时开场。

●理查·史特劳斯音诗《死亡与净化》

演奏音诗,理查·史特劳斯要求的是上百乐手的乐队。28岁的SSO,已经有能力排出百人阵容,令人欣慰。弦乐部分和谐整齐,铜管部分有音准有声量,可惜进出场每每像少不更事的顽童,声量控制有失分寸,乐句少了雍容,不能悠然地融入乐曲氛围。

陈万荣该以什么出位?

互联网给了乐团捷径?

“死亡”是个难以咀嚼的课题,后浪漫时期音乐中浓厚的文学性及decadence元素,奢靡夸张。以此乐曲开场,犹如宴席跳过了冷盘开胃菜,一下子就端出了烧烤乳猪,欠缺从音乐欣赏的角度去思考节目编排,乐手与观众能进入状况吗?

●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

上个星期,我接到联合早报的乐评任务,出席新加坡交响乐团(下简称SSO)音乐会。我第一时间上网了解曲目,一看,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节目如下:

●孟德尔逊第一钢琴协奏曲

1979年SSO在朱晖带领下的首场音乐会,1997年水蓝接棒的首场音乐会,我有幸都在场。国家的文化投资,乐团的努力有目共睹。特别是弦乐部分由原本单薄涣散的声音发展到目前的清新、丰满、具凝聚感,一路走来,栉风沐雨。希望铜管乐与木管乐部分也奋起直追,不断开拓视野,突破自我局限。

现场听陈万荣的演奏,他节奏上自由、伸缩性强;独奏时,这可理解成他的个人风格;然而,在协奏曲中如果不加收敛,乐曲衔接部分就会险象环生。

为了做功课,我在互联网上搜索到理查·史特劳斯1944年亲自指挥自己作品的修复版,当然也听了不同版本的孟德尔逊第一钢琴协奏曲与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佩拉希亚(Perahia)的演奏矫健稳重,王羽佳的演奏活力四射,郎朗浑身解数绝不放过哪怕是一秒的表现机会。卡拉扬的指挥笃定,拉特尔(Rattle)的处理富戏剧性。各有千秋,各花入各眼。

总体而言,我不以为乐队感受到作曲家超长的乐句,也不理解非常规又出神入化的和声审美。以乐曲第四段为例,死神莅临,引领灵魂,各种管乐的接力领奏,弦乐在底下陪衬,是送别是叹息也是空灵的哲思;目前弦乐部分只是无表情的横向延伸,管乐乐手乐句顺畅却未见绵绵的离情别绪,这恐怕与作曲家的意图相去甚远。

三首不易讨好的乐曲并列,同场演出,基于什么考量?是乐团练兵,迫切追求新的提升,抑或是这场音乐会主要就在吸引“闷骚”型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