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安的八月
次日我跟会安一大清早就醒来了，回到会安古镇乱走，途经民宿附近的小早市和路边摊，闲闲坐在路边享受咖啡的当地人（大多都是男性）。像会安这样一个深受游客喜爱的地方，似乎只有这个时段，才能看到她真正的模样。一天之中也只有晨昏两个时段，这个浮光掠影的世界才会被光影切割出立体感。但在会安，这样一个魔幻时刻，似乎比我造访过的其他地方短些，不到八点，手机镜头里的世界已经过曝扁平。想趁其他游客还未醒来先去Faifoo Coffee喝我在会安的第二杯越南咖啡，然后再上天台俯瞰会安古镇，爬上陡斜狭窄的木楼梯，赫然发现天台已经站满游客，忍不住在心里笑出声来。
既没有跟其他游客一起挤来远桥，也没有去参观富海外华侨色彩的华人会馆，四天三夜的小旅行而已，只想跟会安素面相见，通过脚步与五感去体验、去认识、去记得会安独有的颜色、声音和味道及其他的。
傍晚时分我和其他游客一样在会安古镇走来走去，发现两个老妇在同一条老街现烤现买所谓的绿豆饼，老妇甲用塑胶袋来包装，老妇乙用传统的烘培纸，我的双脚当下随我的心从老妇甲走到老妇乙的摊位。我不知道这种点心叫做什么名字，貌似日本的今川烧，口感比较接近松饼，有地瓜和马铃薯两种口味，绿豆内馅。
据说Gióng Cafe背后是个三人团队，三人年龄平均三十出头，从胡志明展店到平阳，会安这家应该是第三家分店，延续了在地文化的设计概念，改装成咖啡豆专卖店暨咖啡馆的同时，也保留了古宅旧有结构，朴素、大方、低调，有种不做作的闲散，內里没有几个客人，相较同一条街转角那家在九重葛的加持下人气特別旺盛的摩登咖啡店简直是冷清的，但对像我这样一个孤家村人来说恰到好处，虽然不免担心下次重游会安它会不会被淘汰了，但愿不会。
还有一种用粘米粉和黄姜粉煎成、铺满芽菜和萝卜丝的酥脆煎饼，叫做bánh xèo，抹上特制酱汁，拌入生菜香叶，再用纸米卷起来吃，相当可口，但有一点油腻，会安八月正值炎暑，尝试一次就好。
来会安小旅行之前，我和越南的缘份仅止于陈英雄几部电影、一行禅师位于南法的梅村和柏林某家越南蔬食餐馆而已。陈英雄的《青木瓜之味》在我的观影记忆里并没有留连流连很长时间，梅村我知道我回不去了，而我几乎不会为了吃而去旅行。我之所以选择会安，而非越南其他城镇，纯粹因为喜欢“会”和“安”这两个字的组合。
回到曼谷不出两天，我就心想，下次一定要在冬天重游会安，虽然两年大疫已经足够让我得到教训，没有什么可以保证一定还有下次。然而会安有些什么还是值得重访，例如Gióng Cafe，坐落会安古镇一条名叫Nguyễn Thái Học的老街上，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外观是个四合院古宅，门楣挂着一个横匾，写有大大一个“GIÓNG”，因为整个古宅都是木造，所以感觉特别亲切温暖，好奇心比我先一脚踩了进去。
真正让我舌头惊艳的是，有天早上到处乱走途中，发现街边有个大姐在卖蔬食越式法国面包（bánh mì chay），外貌内馅好像都很普通，但咬一口，味蕾上的细胞群都齐声赞叹，边走边啖，连脚步都轻快起来，那是我在会安最愉快的一段脚程。
古狗一下，发现原来会安有那么多蔬食餐馆，十分惊喜，而且大多都是纯素（vegan）。我在会安的吃有了着落。所以我有什么资格抱怨会安游客太多？我在会安所得到的方便，难道不正是旅游业所带来的好处吗？如果不是因为游客所需，会安会有那么多蔬食餐馆吗？
启程之前就听说了，越南城镇路况繁乱，过马路要小心。谨记在心是一回事，亲身体验是另一回事，我们最多只能准备头脑，当我真的走在会安的马路上，心里还是安静地小吃了一惊。第一次在会安过马路的时候，习惯性地先看右边，看见没有车子，正想踏出右脚，突然想起越南汽车的驾驶座是在左边，汽车靠右行驶在马路上，方向跟新马泰都不一样，所以过马路的时候是要注意左边，不是右边。23年前在巴黎曾经犯过这样一个错误，阴阳相隔就那么几厘米而已。
会安男人个子较小性格偏柔，不知道跟逐河而居有没有关系呢，所以即使路况繁乱，但感觉上他们开车还算斯文。只是骑摩托的不管男女都会不时叭叭叭叭，起初不明觉得很吵，后来发现原来他们是在警醒十字路口和转弯处的其他车主。
会安的下次
会安的茹素
但会安毕竟是个小地方，只有晨昏上下班的时段路况才会比较繁乱。上班时段之前会安还算是宁静的，虽然很多角落都醒来了。我还发现当地居民都好悠闲，一大清早就坐在路边的矮凳上喝咖啡闲聊，而且怎么都是男人，令我错觉越南男人都不需要工作，需要工作的是女人。
另有一味点心叫“芒果糕”，其实就是麻糬。我并没有很爱芒果，但第一次造访会安，也不确定还会有下次吗，那么就买一块尝尝看吧。坐在街边卖芒果糕的大姐很会做生意，她一说买三个有打折哦，我就以为自己捡到便宜。自小数学成绩超烂，加上越币面额超大，看到那么多个零就心慌意乱快快付钱算了，而后边走边吃边在心里加减乘除，这才发现我被砍菜头了。更叫我有受骗感觉的是，所谓的芒果糕一点芒果的味道都没有！
选定会安之后，茹素的我有点好奇，我在会安可以吃些什么，因此做了一点调查，毕竟我对这个中越古镇全然陌生。其实我的茹素非常随便，因为我怕麻烦，既怕麻烦别人更怕麻烦自己，找不到蔬食料理的话水果优格面包饼干也很好，越南河粉拿掉肉类也是一餐，反正四天三夜而已，饿不死的。再不然在小七也找得到东西吃吧？但请注意：会安连小七都没有。
会安的路况
另有一种豆皮沙拉，不确定算不算会安特色美食，我第一次尝试印象不是太好，太咸，但我点的白玫瑰也一样太咸，那么就是那家蔬食餐馆的问题了。离开会安那天中午，在另一家蔬食餐馆叫的素鸡饭就用这种豆皮沙拉作为素鸡，咸度适中，但吃多了还是会腻。
原来是卖咖啡豆的，应该都是越南出产，但我没有多问。反而是掌柜的年轻美眉走了过来，向我介绍店内这个那个，在我脸上读到“没有要买什么咖啡豆”的意思之后，没有硬销，顺带一提“里头是咖啡馆，可以尝尝看哦”，语调诚挚，让我感觉到她对工作的热忱，愿意再走进去一点看看，穿过中庭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会在里头坐下来喝一杯咖啡。还是点了冰越南咖啡，天气实在太热，虽然当时已经午后四点。只呷一口，这杯冰越南咖啡就在心里突围而出，我在会安所喝到的越南咖啡当中，最好喝的非它莫属。
会安的游客
选定会安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会安23年前就已经列为世界文化遗产，难怪我到会安的第一天傍晚就被她人头攒动的游客惊吓到了，数量之多令我错觉全世界的游客都齐聚在会安古镇，空气里充斥着各国语言。不过，根据当地人的说法，大疫之后会安的游客量不到大疫之前一半，大疫之前经常可以看见年轻的背包客因为全城住宿客满所以流落街头。
抵达之后才意识到会安时值恶暑。下午两点左右，我在会安古镇一带觅食，一条老街都还没有走完已经汗流浃背。时间走到这里似乎也停滞了，店员猫在店里显得比猫还要慵懒。也察觉到会安古镇的店大多数都没有安装冷气，我在Hoi An Roastery Espresso & Coffee House点了冰越南咖啡，咖啡都还没有滴完，杯里的冰块都溶解了一大半。这就是我在会安喝的第一杯咖啡。
也多亏有这些蔬食餐馆，我才有机会吃到会安的特色美食，例如高楼面（cao lầu），例如白玫瑰（bánh bao bánh vạc）。前者是会安的干捞面，原本是猪肉片和炸猪皮的配料换成豆干片和炸豆皮；后者是会安的水晶饺，原本是鲜虾和绞肉的内馅换成蔬菜，同样洒上大量油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