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少年儿童周报》,由我负责编务,诗人蓝金(周信忠)负责业务。周报8开版,两张纸共有8版,只售一角钱,销路近万份,每月有些盈利。参与工作的伙伴,不论职位,每人都领取新币80元薪酬。80元是什么概念?当时一碗粿条汤只需三角钱。上班坐公交车,从后港六条石到丹戎巴葛的车费只需两角钱。可见当时币值之高,现在我们只能望天兴叹!所以别小看这80元,已足以应付个人的费用。

那时年轻气足,不知劳累;再说那么多辅助教材要编写,还可请几位失业的好友帮忙。他们每月遂有固定收入,缓解生活困顿。

私下称胖刘

女友即是我现在的老伴,常来兴隆找我。有时她拨电到兴隆来,刘先生接电话后,竟充当跑腿来到阁楼下,宏亮声音呼唤我:“喂,小蔡啊,你的女友打电话来呐!”我在阁楼上的栏杆边回应:“谢了,刘先生,我就来!”他已转身走了,胖刘的背影,缓慢地移动着,那时我猛然想起,朱自清的《背影》。体内感到有一股热流在旋转、流动。

《益世报》标志。(互联网)

上世纪70年代,报界友人问我:“为什么圈内人士都叫你小蔡?”那时我20岁出头,主持《民报》编务。

鼓励作者买名表送女友

续上周《当官不忘办报难——怀念李微尘老前辈》一文,笔名“宋雅”的本地老报人、小说家蔡镇华,在离世前几周完成第二篇遗作。此文记述他和《益世报》社长刘益之的深厚交情,并道出当年《益世报》在本地昙花一现的原因。

钟文苓又有“神童才子”之称,据说,他17、18岁时,已扬名上海报坛;钟先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联合报业集团成立后,担任各报章总顾问,是我的上司的上司。

该报编辑人才,可说是极一时之盛:总编辑李星可,副总编辑刘问渠,社论主笔张冰之、牛若望,编辑主任钟文苓,採访主任赵世洵,副刊主任刘以鬯,其他编辑是陈振亚、何苍生等,记者有陈加昌、陆炳霖、陈名宗、符红雨、李志雄、陈白鲁、姚昆福等。

“小蔡啊,你可以买只欧米茄腕表给女朋友啦。”胖刘亲切地对我说。“你不是已有亲密的女友吗?”

刘先生个子高大肥壮,我们私下称他为胖刘。当时是上世纪50年代末期,我与几位文友合办《少年儿童报》,承印者就是刘益之创办的兴隆印务公司。刘先生担任总经理。

兴隆印务公司由胖刘集资创办,他对我颇有偏爱,特拨出兴隆厂房内的小阁楼,作为我们的办事处。尤使我感激的是,有一天他指导我,不要用光面新闻纸印这份周报,他指着对面一家纸行说:“小蔡啊,那儿有来自锦州的白报纸,质地好,又便宜,采用它可节省成本。”我照他的指示去办,使我们这份周报每月增加一两百之盈利。

编按:《益世报》于1915年创刊于天津,创办人是比利时籍神父雷鸣远。1919年五四运动,因主笔评论时政,支持学生运动,一举奠定名报地位。中国《益世报》发行34年,于1949年1月停刊。新加坡《益世报》筹备三年,于1952年出版四个月又五天便停刊。

《益世报》编辑人才济济

他在桌案上拈来一纸,写了四个字:“人谋不臧”,叹口气,对我讲述一段冗长往事。

刘益之先生对我讲述这段历史时,脸上挂着自豪的神釆!我对中国报人的风骨,也很敬佩。然而,刘益之先生跟亲英的执政党人士交往甚密,这点,可使我敬而远之。

有些友人对我的看法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胖刘替出版商压低稿酬,为它们节省成本,这摆明是剥削。但我不介意,认为只要顺利收到稿酬,就心满意足了。

刘益之先生已走了十几年,他在天之灵,该不会责怪我叫他胖刘吧?正如他昵称我为小蔡一样,胖刘也是昵称啊,只是略嫌失礼。他比我大二十几岁,又是报界老前辈,想到这里,我深感太冒失了。但愿他会原宥我,这个在他心目中的小伙子。

接下来,他到马来亚联邦去招徕生意,替几家书局承印教科书与辅助教材册子等。他就请我负责主编小学辅助教材。他声明:酬劳不会太高,可是内容须具有水准。我不加思量,就承诺了。

上述人才中,刘问渠、刘以鬯、钟文苓、张冰之、赵世洵号称“五虎将”。

接着由香港聘请的干将也陆续来了。刘先生在本地罗致编采、业务管理、排字印刷人才进入报社展开工作。于是,1952年6月7日,新加坡版的《益世报》创刊面市了!

于是,我问刘先生,《益世报》筹备三年,于1952年面世,出版仅四个月,就关门大吉了,箇中原因何在?

我开始是为怡保文华书局工作,接着吉隆坡、槟城的书局也相继请我编写。兴隆生意兴旺了,我的编务繁忙了,收入也增加,有时每月收入竟高达数百元。

刘益之是天津人,其父刘浚卿是《益世报》创办人,时任该报总经理。他又是中国天主教主教于斌的挚友。在上世纪民国政府成立后,《益世报》创立于天津,是当时中国四大报之一。该报以敢言批评政府而受广大读者及民众称赞,而刘浚卿因此被北洋军阀逮捕,坐了七个月黑牢;南方革命军北伐成功,刘浚卿获释放,《益世报》遂摆脱军阀的控制。

在兴隆的日子,常见李星可来找胖刘闲聊,李星可就是《益世报》的总编辑。

1949年,那时他30几岁,奉于斌主教之命,南来筹办《益世报》。他是北方人,不识本地各族群方言;加上他单枪匹马南来,举目无亲,独自要闯出一片天地,谈何容易。然而,他就凭一股坚毅精神,和能言善道的本事,好不容易筹集了20万元资金,尤为重要的是,他获得于斌主教的信任,运来一部巨型印刷机。

“那是老报人刘益之,最先这样叫我的。”

抹开政见不提,我是很敬佩刘益之先生。他具有坚忍的意志,又有惜才爱才之度量,他创办的《益世报》,别具一格;延揽人才阵容浩大,当时着实震撼新马报坛。它在新马新闻史上留下一页值得借鉴的历史。它为新马报界引进不少干将,为华文报业所作的贡献,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