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赋新词强说愁。
光阴荏苒,之后我顺利升上中学,学校位置在武吉知马路七英里,美世界巴刹旁的树群中学,当年这所学校校风朴素,校服是纯白的白衣白裤。从巴士站下车,要走一段斜坡路才抵达校门,犹记得上初中一年级的第一天,父亲特地放下工作陪我到学校,他走遍整个校园,观察老师第一天的教学情况才离开。后来我知道,这所学校是他亲自帮我选读的,什么原因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他的朋友在该学校的食堂有个摊位卖杂菜饭,比较好照应我中饭或茶点的需要吧。总之,当年我不在意这方面的需求,倒是对校方某些条例感到纳闷,如:测验考试的及格分数为60分,星期六还得上半天的课,最令少年的我不满的是,没有我最喜欢的美术课,而且中四会考不为学生准备美术科会考,所以念至中三时决定转校,转去一所有开美术班的中学就读。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本地作家
投闲置散在家,找些零星小事消磨时间,翻箱倒柜整理家中杂物旧文件,发现了一本保存了半个世纪的小学作文簿,从封面姓名记起他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也是当年住在我家隔壁邻居周大叔的儿子阿明。他爱看武侠小说,作文成绩非常好,我常读他的作文,常选择一些词句段落背起来,作为应付考试作文题之用。所以,每年完成年终考试升班时,会要求他把作文簿送给我。
当年父亲在我“少年不识愁滋味”生命里的一段参与,造就了我今日享有秋高气爽的一天、又一天,真的很感恩。
“我爸爸的名字是他爸爸取的,身为爷爷的儿子的儿子的我,不能随便向外人透露父亲大人的大名,他今年接近40岁,正确年龄不方便说,听老人家说是忌讳。我爸常出外,神出鬼没,从事什么工作他很少对我们透露,但他和妈妈每天都会在家中的神台上烧香说拜平安,我猜他的职业是神仙,因为每逢测验考试不及格时,妈妈会拿藤条追着我打,爸爸只会静悄悄地轻轻敲一下我的头,摇他自己的头。所以我说爸爸是神仙,是我的救星,我爱爸爸。”爸爸看完我的作文,又再拿簿子轻敲了一下我的头,喃喃自语:“神神经经的……”
那天,老师分派批阅完成后的作文簿给我们,并特地叫小明到讲台前,拿着他的作文簿边说边训了几句话,之后令小明拿回家重写一篇回来。放学后小明没回家,直接到我家做客,我爸当时刚好在家处理事情,我一时兴起,叫小明把作文簿给我爸爸看,叫他评评理,并打抱不平地说:“小明这篇作文我的父亲写得这么好,为什么老师给分数不及格,还要重写!”我们一家跟小明的爸爸很熟络,所以阿爸也乐于了解个中情况,便接过作文簿审阅,看完,他笑着给意见。说:
“我父亲名字叫周升前,是位勤奋顾家的好爸爸,他从事小贩生意,早出晚归,很难与他碰面,我每逢测验考试拿回家的成绩单,都由妈妈签名,妈妈对我的功课管教监督得很严格,不及格会拿藤条教训我,所以只有及格的考卷会拿给妈妈签名,不及格的会藏起来等爸爸深夜回家给他签名,爸爸虽然平时样子看起来很凶,但他很少打骂我们,他通常在不及格的考卷上皱眉签名,查看一遍后拿着卷子一脸愁云不出声轻敲一下我的额头,示意下次要努力就放我回房间睡觉,不像妈妈会拿藤条追着我打骂,这方面,爸爸是我的救星,我爱爸爸。”
看完后,我不禁莞尔一笑,记起那段趣事……
不经不觉已到“耳顺”之年,总算明白欲语还休的意义,难怪当年父亲有时被问到某些事情时,明明能说清楚讲明白,却选择莞尔一笑,转向别的话题,他让我们明白,原来有些糊涂事必须糊涂了,越清楚越伤人,所以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人生旅途营营役役不经不觉数十载,跌宕起伏,历尽千帆,总算领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人生百态,世态炎凉,而今识尽愁滋味,凡事已学会不执着不强求不强取。曾经努力过,认真尝试过,不负人不负己已足够,所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转去新学校上课一周后,即买齐该所学校的教学课本,爸爸当晚把我带回来的所有课本一个通宵看完,他发觉该所学校的教科书很有问题,过度遍执于陈腐与老套的思路,而最严重的是什么问题他没多说,总之他决定再帮我换学校。过了约十天,父亲终于选定一所位于中峇鲁(Tiong Bahru)区的立道政府中学,并通过一位校董的关系推荐,让我插班就读这所中学。我当时没太大意见,只注重该校府是否有我喜欢的美术学科,中四毕业会考有美术科目考试,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明写的,其实是我与我父亲的情况,爸爸后来转身对着我要看作文簿,我得意地说:“我及格,刚刚好及格。”父亲看着我不出声,伸手讨钱式的示意拿给他看。我的作文:“我的父亲”是这样写的:
(注:作品《丑奴儿》,作者为南宋辛弃疾
我之所以会有如此豪迈大气的想法,是从父亲日常生活交谈中领悟出来的道理,所以父亲支持我的决定,提早让我进社会谋“财路”,但他坚决认为书必须多读,广读,读有用有益的书,增长知识,也增长智慧,也要精读、细读自己目标所需的资料书,这样才能学有所长,学有所获,不能一味只读个人趣向的书,这样思维就窄了,眼光就短浅了。我明白父亲所言,照着他的教导方式继续博览群书,其实很多地方都读不明白,但当时“少年不识愁滋味”,不懂装懂,认为只要多读,自强不息的寻求明白,本着“却上层楼”的心态奋勇前进,争取超越的成绩,咬牙冲关使劲去完成目标就对了。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为了达标做成功的生意人,我更提早完成两年的国民服役,之后一踏入社会,立即奋力着手创业之途,大展鸿图。
“我的父亲名字叫周升前,外号叫‘摩哆笑’,因为他很喜欢骑摩哆车,每天晚上会跟朋友们比赛骑摩哆车,看谁跑得最快就能赢到钱,他每次都赢钱,我很佩服他,我要向爸爸学习,长大成为‘车神’‘或‘摩哆神’,爸爸是我的好榜样。”
小明是这样描述:
“小明啊,在学校课堂写作文是交功课给校方,评分是根据老师平日在课堂给你们上课所讲的教育内容和行为道德引导,你这样写父亲的印象,虽然部分属实,但不能如此呈上,这不同你投稿到报章上的文艺创作,重写是对的,是要你理清观念,跟学校的教导方针走。”小明总算明白了,但他需要找个生活起居“较正常”的对象下笔,结果他选择了我父亲作形象蓝本,他这样写: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今日重新翻阅,无意间发现一律高分数的作文篇章,竟有一篇不及格,而且要求重写,那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父亲。
之后,一切顺风顺水,我总算完成O水准会考,接着是再升学的路途,当时我已非常有主见和个性,我发觉我爸没正式进过学校念一年的书,却能读书识字,靠自学和求问他人,他不太会写字,但很会思考和分析问题,很会赚钱做生意,这点我很佩服他,我曾经向他诉说我的理想,也是想当生意人,赚大钱。上学教的那一套,纯属理论,而且得经过一轮复一轮没完没了的考试,死记硬背课本才能一关一关的过,很浪费时间,觉得努力考得一张好文凭,到头来是用来做敲门砖,谋求一份高薪职位,我的理想是坐在房间那个聘请工人的老板,让拿着好文凭的才俊敲我门为我办事赚钱的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