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是许多微生命之一,合上人体就成危险狰狞物。经历一次大流行,一边你直视生命多么珍贵也多么轻忽,一边你体会自由如斯宝贵也如斯乍逝!远方信仰清零,那是几亿人共同的噩梦!丧失了自由,伴随而至的是饮食短缺的忧虑。世间的病毒宛如尘埃,病毒秘潜着,依然会无休止变体再来,比如禽流感,依然肆意为患。
2021年荷兰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暴增时,多次收到关心的问安,让我常生感恩。病毒在空气中旅行,我如隐居在原林里闭户宅家。春夏秋冬风雨雾雪,扫尘做饭。两次接种疫苗和追加剂,在接种后不只身体异常疲乏,脸上皮肤也出现细痒。
时光冲洗万象,人体过滤病毒。勿忘我风信子水仙郁金香依季开了,千娇百媚。一季一季循环,四季是有迹可循的,而病毒却是奥秘不可窥测!科学家无法追溯病毒的根源,连接近于起始之处都无法企及。早在武汉病毒传开之前,它已无声无息地在潜伏,转移繁荣,结合各种人肺它盛衰荣枯。宇宙万物是“无恒定”的自然规律。病毒蜕变,演绎,再生,消退。从凶悍的武汉病毒到温和的奥密克戎病毒,我想,可以看成特修斯之船吧?我深有感触的,如同少女半个世纪后临老,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子时,又被载去医院。胸腰上又贴了好些连接电测,上半身一片电线,像一只八爪鱼。手指头又插进血氧器。心电图记录,抽血分析解读检查。入院后,感觉心跳渐渐缓和。依旧胸闷。数小时后,年轻的女医生说,报告没查到不妥当的。她建议,下次感觉心跳过快时,不要去测压。先生载我回家,已超过凌晨四点。
初春,摘下蒲公英绒绒千拱组织的丝毛种子球,拈执指间,对着光欣赏绒球背光的光丝缘。一时闪入脑海中的,是电视上看过的冠状病毒图像的叠影。像那个下午做咖喱菜,切去所有椰菜花的抱叶,持着刀,对着紧密交错得滴水不穿的椰菜花果,想以最少的切口伤害来保留剩余的椰菜花。在观察该切哪一处时,注视整个撑得比绳子捆绑还要坚固的硬花团,竟然联想到媒体美术工作者制作的病毒图像。
身体原是完美的生物体
五百有余天的病毒图像,像无声的轮番轰炸,每天各台的时事评论节目,病人专科医生和病菌专家的专题采访,加上手机里涌现的配图,各色艳而丑的配图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不怪美术工作者竭尽全力制作逼真图像。初初看时,我还曾赞叹他们的美学功力,还有时间与精力的付与。虽说过去半年,很多相关话题没再抛出那些狰狞的突刺球状大图像,是顾虑到民众的视觉健康吧?现在疫情也大大缓和了,我以为我欣然自在了。面对椰菜花果球和蒲公英种子球,暗暗潜伏在第八识的印象,突然就这么反扑过来。是初期惶惶人心烙印的病毒后遗症?显然病毒的危害依旧在。还需要多少时光的洗涤,我才能彻底淡忘呢?
我不能证明健康突变的问题,要不要把它归咎给疫苗接种。笔记这个存疑。2021年夏天到2021年冬末,一共出现四次心率失常状况。第一次医生直接在诊所召了救护车,把我送院。第一次躺在救护车里,我并没有慌张。反而专注观察救护护士一路上的工作。看她怎么与医院汇报病人情况,站着为我手背上安插针管座,说,万一需要,方便医院护士输点滴等。到了医院,两个护士在救护车专属门边等着,我问候了午安,被推入病房,换上病床。等了一会儿,医生也过来。我又问候午安。救护车护士汇报从诊所医生那里得到的情况。我坐着,面对房间里半圈站在床前的五六个护理人员和医生,默默地听汇报。医生和蔼,低声嘱咐护士抽血,照X光和做心电图,肺检查。各人就散开去。
在星岛的女友LJ说,过天桥时没人,拿下口罩呼吸一下久违的空气……真像没穿衣服一样感觉怪怪的。
等到救护人员抵达,一个青年,一个剩几年就退休的样子。进来我家,友善又轻松。帮我测量心率。在等待时,年纪大的护士四处走动,看看书架,看看乐器,拨弄一下琴弦,跟我先生谈音乐。我说,很抱歉,要你们跑来。青年护士说,不需要感到抱歉,再过10分钟我的薪水就是夜班薪了。测了三次,上压都在200上下。他说,我们不能留你在家里。
太传神了这比喻。实在是我们人啊,多么容易在700个日子里被塑化。回顾一生里,很多很多不必要的世俗繁杂,俗同观念,我们自幼没再三考虑就接纳承受着。也许,病毒让我们顿悟看穿了,但多少人能慎待自己的生命,毅然走向穴外之光,“抛开”需要多少斤两的明智?“放下”需要多少个刹那的断然?
死亡人数目前没超过1918年西班牙流感,但是,悲惨的泪水在人间何尝不漫成汪洋?
第三次又是夜里,记得是十点钟后心跳开始加剧。感到郁闷,向上延伸至左下额微疼,呼吸很不畅。我只好起身,拿出仪器自测。仪器里还留着记录,上下压157/88、心跳86。等了一会儿,再测,上下压变成192/99心跳98。可能是缺氧吧,双脚微微抖动。第三次再测,爆表,没显示指数。先生又打电话给区域医院紧急部门询问。对方看了过去的两次记录,说:“留在家里等,救护人员过去测。如果需要,再送院。”
谨慎的荷兰政府终于在民众纷纷要求下,效仿英国,宣布冠病不再是杀伤力强劲的病毒。2022年3月18日起解除了访客人数限制,开放餐饮堂食,入商店戴口罩与保持安全距离等社交规定。测得确诊,就留在家中休息,像流感一样对待。官方允许开放理发,却不开放音乐等艺术表演。这可惹恼了被压制两年多的唱奏艺人,他们立刻号召人手,上网售票。3月19日,荷兰多地的音乐艺术工作者硬硬地开办了小型理发演奏会!他们把理发师和交响乐队同时放在台上,来听音乐演奏的人,可以预约到台上接受理发。理发开放啊!哈哈。赞叹欧洲人文明之处,如此美妙温和地表达他们的愤怒。反观那些大群上街抗议接种疫苗,抗议疫情限制,丢掷物件,燃烧破坏,与警察扭打的,都不如这一场场温和的小型理发演奏会!记上一笔。
物必有两极
瘟疫三年里,活的预言家影片,死的预言家被翻出来扯谈的影片,YouTube前所未有之多的涌出。道家易经、日本漫画、马国拿督、命理师傅、印度天才阿南德大红人等,常收到这些比我看得更远的传说。林文月的《山水与古典》一书有一篇很有趣的文章《阴阳怪气说郭璞》,记述他的道家秘算预言很神奇。这个东晋文士若活在现代,对于瘟疫的降世,他会指导人们怎么防呢?
对于奥密克戎的出现,我只能解读成一个更高的神秘力量,以毒攻毒,在努力拯救人命。
物必有两极。宅家上班上学,少了如过江之鲫的汽车队,空气清新了。少了人群干扰的旅行,动物世界的生态茂然舒展。宅家办公,从卧室到电脑桌前,捧一杯茶/咖啡,一个转身工作,跳过开车堵车/挤地铁等巴士德士,过马路走地道穿越车水马龙。得了快捷,减了废排。我认识的在家上班族,在西雅图的荷兰的和新加坡的,除了一人,皆大欣喜。他们说,穿宽松便装不必赶交通,多么舒适啊。2021年时尚一个大笑话是,牛仔裤流行窄裤管!引领时尚的设计师的脑子误错了时空吧,不识时局的设计,谁还要穿那么束缚的裁剪?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据2022年首季《柳叶刀》分析,奥密克戎病毒以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覆盖全球92%的患者。反观印度的德尔塔病毒需要六个月的时间,才覆盖了全球92%的确诊人数。奥密克戎病毒以快一倍的时间覆盖人间,奇妙极了!
办理发演奏会温和抗议
去芜存菁框住娇雅
病毒是许多微生命之一,合上人体就成危险狰狞物。经历一次大流行,一边你直视生命多么珍贵也多么轻忽,一边你体会自由如斯宝贵也如斯乍逝!
旅荷本地作家
面对椰菜花果球和蒲公英种子球,暗暗潜伏在第八识的印象,突然就这么反扑过来。是初期惶惶人心烙印的瘟疫后遗症?显然病毒的危害依旧在。还需要多少时光的洗涤,我才能彻底淡忘呢?
记得当初每日看到武汉意大利西班牙美国巴西印度的庞大死亡人数报告,多少人和我一样,抱定余生唯此日?为了扫除波动的情绪干扰,把摄影时的视角直接植入生活中。比如面对一丛蓝色的勿忘我开在垃圾场的草地上,摄影者会把整座如山的垃圾场排在镜头外,单取勿忘我对焦。用意在于传递自然物的善美,去芜存菁框住娇雅。余生非常有限,所谓非诚勿扰,非善勿放心头。我不贪爱这个世间,是的,我不怕死亡。遗言交代了。若凶险的瘟疫蚕食了我,只希望没留下太多杂物浪费别人的时间。
欧洲多个国家宣布冠病变成温柔流行病,虽然俄乌战火燃起,我们却从两年瘟疫套牢的无形隔困中被解放出来!脱下口罩,尤其是老人家和心肺患者都欢喜。
第四次是修剪了园里常春藤后的饭后傍晚,又出现胸口紧绷,呼吸不畅。我歪坐着深呼吸,小口小口喝温水。全身像被抽干了气力。我拒绝致电紧急部门。过了一个半小时,才缓过来。只在春夏花粉过敏的我,没有三高,为何在病毒泛世之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反思,虽然我尝试每天把那勿忘我“后面的垃圾山”排在视线外,但天天看新闻和时事专题,看新加坡疫情,无形中,它隐隐森森印象在意识里。确诊数字,死亡数字……细微的东西在转移,潜侵着。完全忘却,谈何容易?
各项心肺检查后,说没查出什么问题。放回。第二次夜里在家,入寝待眠。突然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平复,起身找出仪器,自测。两次都高于正常水平,等了一会儿再测,爆表,没显示指数。我先生拿过仪器自测,上下压和心跳指数正常。他打电话给区域医院紧急部门,(荷兰医院的紧急部门不是像去餐馆买叉烧包那样,随便上门排队等候就行。必须先打电话告知情况,他们评估之后,才决定能不能到紧急部门看诊。)夜班护士听了情况,让我先生送我去医院。又一轮血液检查分析解读。等候结果。搞到深夜,医生来说心肺都健康。这一次,我先生认为是我心忧所致。
戴着口罩的日子,你听到肺的求救呼喊。你感到全身的皮肤也在加强呼吸功能。你闻到胃的臭皮囊味。身体原是个完美的生物体,不必附加。附加就成负担,干扰。像脚趾甲,是加强趾肉平衡走路。手指甲,是协助手指取物牢实。加一层胶料色彩,只会让20个小头儿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