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坐到座位上时,我才注意到这片区域,还剩着一名皮肤黝黑的肺人,他细细嚼着食物,没管谁坐在哪。而我面前的食物有各种颜色形态,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黄米和周围的人都拿起餐具盛菜送进口内,没人有之前的怪异举动。我看见他们吞咽,肚子膨胀,神采飞扬地眼珠转动,才小心地吃了第一口第二口,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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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觉我一直在走直线,其他人都在走弯路,但他们双眼炯炯向前,连着黄米也是如此神情。直到我们路过了一只眼镜狗,脑中随之响起声音,“空间设定轴设定为任意轨迹”,我疑惑地脑内跟读,立马便有如神迹般跟随队伍前行,纠正了自己的路线。空气中弥漫着轻快的味道,但我依然焦灼发热,我没有那样的吃饭器具。难道只有废土区的人那样吃饭吗?我的脚步不停。
那群不断回头的肺人,交织起了细密的话语泡泡,累积空气的密度越来越高,我只能听见自己的肺铁在加快运作,它们要拆除某些游离气体上的记忆,再过滤到我的脑子,运输到四肢。
黄米却在这一片咀嚼声中说话了,我们两左右两侧的人,都被吓到了般打了个嗝,更远的人也打了几个嗝,再远的隐隐听到了声响,但也习以为常地继续跟对面的人,眉飞色舞却不启双唇。黄米盯着我的眼睛说,“保持说话才不会变蠢。”
不论如何,黄米和我应该都已经躲过了危机,他轻轻拍了拍我,我却突然动不了,可能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头面对那些。他叫我注意的,我先注意,只能先这么荆棘地走下去了。我变成了这种严肃的人。而前方,那群不断回头的肺人,交织起了细密的话语泡泡,累积空气的密度越来越高,我只能听见自己的肺铁在加快运作,它们要拆除某些游离气体上的记忆,再过滤到我的脑子,运输到四肢。
所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话的?我把脑袋中的思绪扯出,不像空调人般懒惰,认认真真地知道每个变调的意义,字字句句抑扬顿挫。在这种空气传输一切的时代,黄米有笔有纸,知晓字符歪扭崎岖,同时表情丰富恰好到位,我很能跟他交流。但阿嬷没告诉过我任何一个字符,至少我的肺部没有存储一撇一捺,我又如何能从那些斑斑点点中,背诵复制信息到脑海,再形成撞击的力量,并得出我不是我的结论。
我的肚子开始嘟噜噜叫,因为之前阿嬷都是将灰糊糊投入叫“嘴”的地方,我从不知道人能这样吃饭。我悄悄伸手探测肺铁下方,企图找到什么按钮,能够蹦出我的胃腔,但指腹传来的知觉是全熟的平面。同时,我们这群人也开始走动了,周围的人走得毫发不爽,我却没什么方向感,双脚与大脑的角度,绕不过圆盘的弧度。我总是走出队伍,东歪西扭地撞到几个手钢铁,足钢铁的人。而他们都顺滑地圆形前行,与中心圆柱隐隐对立,坚守着某种不变的距离。
(12)
(每星期五连载)
圆盘又开始运作了,肺人轰鸣的声音宕机,他们到了左半边圆开始进食,几十上百个人,几乎同时把手放在肺部下方,嘶啦一声弹出空腔,有些人的血红内壁正对着我,脉搏还在撞击。他们把传输到桌子上的,各个点对点的吃食端起,投入小胃,脸上表情淡漠,然后没什么声响的,肺人们已经结束了午餐,他们都向右半边圆走去,准备午休了。绕着整个圆弧线,我能看见整个空间中流动的人,大家都在向前走,但好像过一会又要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