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米一路上没跟我说话,就算我竭力控制,容易紧张的毛病还是犯了。呼与吸之间,荧幕中的那只复制眼镜狗淡淡看了我一眼,黄米说“我待会带你去见识一下,你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点点头,舒了口气。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没说话,但我异常舒适,等待随便一种命运。跟随着空调人的指示,我们前进后退转弯进入一个黑匣子,安心的黑,绝对的静,没有任何脑内异物。
荧幕是黑的,我的鼻子是白的,因为我闻到了一股芬芳气息。空调人说,“休息时间到了”,瞬间就有无数人解开连接线,一个脑袋接一个脑袋地列好,走出这巨大幻彩的房间。黄米也走过来,叫我跟着他一起走,迎面走出房门时,我好像又回归了废土区废人的身份,没有人看见我,我只会躺在床上呼吸记忆,种植气体。
一群人默默呼吸自己的空气,白色的诡异气氛中,我也不敢贸然跟黄米说话了。但我注意到,我们这一群人旁侧,还有一大群人,他们的肺部机器都跟我的一样,机器金属盈盈,液体浓稠不挂。
身体深处又传来声音,空调人叫我分发箱子,于是我走到车尾,眼见一只只相似的狗眼狗腿。我把一个箱子递给一只狗时说话了,“你是谁?”,它看起来呆滞机械,回答却清脆,“我是马晨,我在031号。”我瞧了瞧荧幕上方的编号“07”,确定了马晨大概在房间中部左侧的位置。我再问它,“你要去哪?”,马晨说“听上面说,我是要去一个西点五的废土老人那,给吃的。”“我才是要去西点五,你别跟我抢。”另一个声音响起了,它们开始调笑。
当眼镜狗都散去,车厢内空无一物时,黄米回来了,我们继续开车,送两只眼镜狗替身回空调区。又是一样的景色袭来,窗外多了些拖动的黑点,之前的眼镜狗还徒步在粗沙中,背着箱子前往我不清楚的终点,我猜那些目的地中肯定没有阿嬷和我的家,不然照空调人说的“造福废土区”,我家应该有娱乐有空调有美食,我家到底在哪个远方呢,不说了。
我一面给箱子,一面看着两只狗对话,它们两却越走越远,以车尾为原点,射出了两条不相交的笔直线条,之后,它们也逐渐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了。我们都在聊天,但我们停不下工作,那些命令像在脑内生根,变成自我主动的意识,控制不了的效率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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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镇静,小口呼吸,调动血液中的氧气分子析出,再深深吸进肺腔里,回归熟悉的我,排出异己的空气。眼镜狗眼对着黄米,黄米呆立,过一会后他点头,我不知道眼镜狗在他的颅内说着什么,但我呼吸到了空气中的慌乱因子。荧幕那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眼镜狗,它们从车上拿了箱子,再四散在荒土的各个方向,留下点点足迹像文明的证明,它们就是屏幕这边的我们。
(9)
(每星期五连载)
紧张中,我吸入太多他人的空气,一时间信息素肢解我的神经,四肢关节也开始紊乱起来。茫茫一片脑浆激起涟漪,一个尖细的警鸣声由小到大传来,伴随着那只眼镜狗越来越近的步伐,我才听清:“越拒绝越弱小,越接受越强大。”
荧幕是黑的,我的鼻子是白的,因为我闻到了一股芬芳气息。空调人说,“休息时间到了”,瞬间就有无数人解开连接线,一个脑袋接一个脑袋地列好,走出这巨大幻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