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此“觉悟”有时没有给予我们解放和力量,偏偏招来了漠然与迷茫。宇宙飘渺,宗教死板,礼法无趣,过去过不去,未来未成形。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梦还是要做的,心就是来碎的,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的。正如兰波所说:“唯一无法忍受的,即事事皆可忍受。”

圣人描绘的桃花源美妙得震颤心灵,可惜往往太空泛;伟人成就的事业宏伟壮丽使人惊叹,然而玷污了的双手,却是不容忽视的灾难。生命和物质都是有限的,不妨抱着过客心态,活得潇洒一些。

我曾刻意把自己沉浸在虚拟的梦中,以享受空虚来抵御空虚。生活环境乱得一塌糊涂,脑子里藏着我熟知的世界,那是方寸间唯一的真实。好比一台无法联机的电脑,孤寂寄居在我的灵魂里,侵蚀骨髓,荼毒血液。翻山越岭跨坎坷,无非黄粱与南柯?这样活着,确实累了点,所以又有了观花开、听海浪、品清茶、做美梦的追求。把知识奉若圭臬,以免大脑陷入寸草不生的荒芜。哪怕宿命是当废物,仍想以一腔热爱,给自己争一寸光明。

这个时代万物迅疾,头脑似乎被远远抛在后头。思考需要沉淀和时间,但智慧流水般把握不住。还记得中四考试前那段时间,学生会的人每日在白板上写励志语录给我们打鸡血。我看腻了,龙飞凤舞写上“人生的目的便是毫无意义的死亡。”第二天还收到了一番开导的话,委实啼笑皆非。无意唱反调,只是困顿于虚空的樊笼无处可逃,借此机会直抒胸臆。

梦想若是太大,很可能降落即死。理想主义者对甘露如饥似渴,放眼却皆是口水,没有露水。当理想和现实隔着山海,此人便需要直视丑恶的勇气以及脚踏实地将理想付诸现实的魄力。然而理想主义者大多天真至死,此等苛刻要求,实属强人所难。理想不一定正确,但因其悲壮产生无可言说的美,然后几乎毫无例外地凋零破碎。

作者一句话:儿时仰星光,举手若能摘。于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即。——杜随

生命仅有一次,无法读档重来或退货还款。我想,理想主义的意义在于——即使不会有任何效果,仍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世俗的成功永无止境,且有过分狭隘之虞。个人的成功却能够有很多种,其精髓大概是:无论奋发还是蹉跎,坚定听从心之所向,痴心不改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度过人生。

在象牙塔里悲天悯人,于复杂多变的现实前呼唤爱与和平。作为文科生,不时见到此等论调,名曰“人道主义关怀”。初衷完美无瑕,但仁义道德岂是万能膏药?原则上无可挑剔,面对现实唯有无奈和无力。对大众而言,读书是为明理,却也不乏有人埋首书海为了逃避,比如西汉政治家、改革家王莽。改革失败后,新朝将倾,摇摇欲坠的王朝和王莽的理想一般,寿命短若流星。众叛亲离,理想幻灭,毅然躲进心灵的避风港——书堆里,读书累了就靠几案而睡。他仿佛一座行走的墓碑,上面镌刻着故人和理想的名字。

只恨,好梦何其真,终究意难平。

人生如梦无比短,镜花水月不必愁?只恨,好梦何其真,终究意难平。

有一种人,好像注定要失败。理想主义者的悲歌不曾停息,刘备、王安石、海瑞,不一而足。脱离现实的理想,夭折是其绕不开的结局。若强行输血,撑得了一时,仍会惨淡收场。环顾古今中外,往往是伪装得好的,两面三刀的人,成了通吃的赢家,因为他们把现实拿捏得死死的。

野心家因为其现实本质,大梦将醒时的痛苦较之理想主义者没那么尖锐。典型人物是毁誉参半的隋炀帝杨广。说他是昏君?此君虽过在一时,可功在千秋;说他是明君?好大喜功,操之过急。这款明君,副作用大了点。年号“大业”的他自比秦皇汉武,何曾想,一朝霸业成空,二世而亡。遇到破解不了的死局,他选择逃避,放弃支棱,哀而不伤。“好头颈,谁当斫之?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看得十分透彻,能苟一日是一日,浪得几时便几时。这种行为在佛系青年中应该能引起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