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以为意地答道:“白蚁。居委会前几年在树底下发现了白蚁窝,为了不影响周围的住户,就连带附近几棵树全都砍了。树又挪不了窝,除了砍了还能怎么办?”
年纪还小的时候,我觉得只要成为一棵树,就不再须要上学了——不须要在冬天顶着冷风去上课,也不须要在深夜开着台灯写作业,更不须要紧张各种大考小考的成绩……只需要一点雨水,和一点阳光,就能毫不费力地长高长大。多好!
我想,它的根一定不只浮在表面上的这么一点点,不然它绝对敌不过呼啸在寒冬深处的狂风。只要根扎得深,就能活下来。多好。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也渐渐忘了那棵老树,但想成为一棵树的心愿始终没有变。
是啊,遇到变故与危险时,一棵树是没有办法解决与规避的。因为它不能动。
我从小就想成为一棵树。
我家楼下就有一棵老树。一棵我叫不上名字,不知道品种的老树。
树的日子多轻松。它不须要运动,不须要思考,几乎什么都不用做。树不须要赚钱,也不须要花钱,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它只须要站在那里,从土地里汲取矿物养分,从空气里索求二氧化碳,就能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挺好。
它有足足五层楼那么高,粗壮的树干上有不少碗口大的结痂,灰褐色的表面布满了皲裂的沟壑。夏天的时候,老树树冠投下的阴影里大概能坐五个人,树上的蝉可以从春末叫到秋初。而冬天的时候,不只它的树冠秃了,人们还能从冻裂的土地里隐约看到浮在浅层的根。
母亲倒是立刻就明白了我在说哪棵树,边剥桔子边道:“哦,那棵树……那棵树早就被砍了,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作者今年毕业于义安理工学院)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以前听邻居的老爷爷说,那棵树起码六七十岁了,怎么说砍就砍?
其实做我自己也挺好的,还是别成为一棵树了吧。
再后来的某日,我偶然想起了那棵老树,于是在饭后跟母亲闲聊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以前咱家门口有棵树……树干特别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