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游业打滚了28年的叶莉琳（48岁）在疫情大规模暴发之前有一个大胆计划，要离开工作了20多年的精品旅游公司，自己出来创业。2020年1月疫情暴发初期，她和另外两个伙伴联合创办了引睿旅行（Intriq Journey），并加入成为国际豪华旅行业组织联盟Virtuoso成员，同时在新加坡、香港和北京设立办公室，大展拳脚，希望凭着自己丰富的业界经验，给不同地区的旅客带来更个人化，更有深度和宽度的旅游体验。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疫情在两个月之后席卷世界各角落，全球各大城市锁国封城，旅游业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期，刚创业的叶莉琳公司营业首当其冲，她和合作伙伴被击个头破血流。
叶莉琳在业界称得上是老资格，尤其是在个人化的定制旅游这一块是先驱。她在创业之前在另一家知名精品旅游公司Country Holidays任职了超过20年，最漂亮的业绩是将公司业务扩展到中国大陆。“对我来说，这不仅是一份工作，通过旅游与不同地方的社群互动交流，是一场终身学习和自我发现。这也是我自毕业以后最热衷的兴趣和工作，能把这两者结合为一，是难得的人生大礼。”
虽然这两年旅游业进入黑暗期，但陈聪莹心中保持乐观，坚信旅游业会振兴，只是没料到会拖得那么久。“尤其是今年，我开始感到彷徨和心慌，担心旅游业会不会成为历史。当时的心情和情绪已经和起初的乐观不一样。但我一直告诉自己，怎样都要回到旅游业，因为这是我的最爱。”
陈聪莹则形容，那感觉像是与旧情人复合，是要在分手以后才晓得自己当时爱得有多深，盼望着复合。她对旅游的热爱非但没有被疫情削弱，反而进一步加深，一场疫情让她肯定是注定吃这行饭。“可以再出发，我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我可以再去看世界，也因为那意味着我的很多同行都有机会回到他们热爱的工作岗位，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就像我一样。”
当地有151年历史最悠久的酒店Grand Hotel Parker's是经历了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和当今冠病大流行的少数酒店，屹立一个半世纪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酒店总经理柏拉沃斯蒂（Andrea Prevosti）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我们从旅游业学习到的是，每个人都紧密相连，而旅游是不同年代的见证。后疫情年代的旅游回不到从前，这是我们必须承认和接受的事实，但旅游还是会继续，因为我们要探索世界的意念不会因此改变。”
导游转战社媒旅游账号
洪福霖说，在各国都有自己的防疫措施之下，后疫情年代的旅游在结构和内容上必定大不同。他强调，导游和领队必须熟知各国的边管政策，包括聚合酶链反应检测（PCR）的细节，旅游历史资料的线上输入，以及更全面的旅游保险等等，这些都是日后安全出行不可少的准备。
对于旅游业者来说，我国启动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不只是行业终于迎来曙光，也是重新确认自己原来如此热爱这份专业。
导游的强项是熟悉各地的旅游景点以及条例，为客户解决旅途上的疑难杂症，疫情期间或未来后疫情时代的旅游，将会有更多琐碎和随时改变的条例，任何导游准备以自由身再出发，实地考察了解状况是必要的功课。——洪福霖
被疫情捆绑了近两年的旅游业近日终于重现曙光，一些有几十年经验原本已打退堂鼓的资深业界人士又萌起了再出发的念头。再次游走天涯海角，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过去两年旅游业者与冠病之间的拉锯战，是煎熬还是考验？
旅游形式会改变，不变的是人们向往出游的热情，期待透过旅游打开眼界，丰富阅历，结交新朋友，所以一旦疫情受控制，防疫措施到位，旅游人潮势必卷土重来。
天涯海角在召唤
旅人业者整装再出发
身为国际豪华旅行业组织联盟Virtuoso成员的Romeo Hotel Naples酒店原本的主要客源来自美国，但现在将把市场扩大到亚太平洋，因此对新加坡与意大利开启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感到宽慰，希望这能进一步刺激营销。
当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先锋
石南成说，这次的再出发有点不同，他没有做过于详细的行程安排，因为他知道疫情期间，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他这次是今天计划明天，换言之注重的是当下而不是未来。他分享，这次的旅程有了不少新尝试，比如很多琐事都通过手机应用完成，也入住一些新颖时髦的旅舍，体验了户外露营，有时乘搭火车有时自驾，去了丹麦的最北部，也去了有二战历史意义的诺曼底海岸，以及意大利的一些风情小镇，都是他小时候在书本上读过的。
对习惯参加旅行团的旅客来说，陈聪莹不会是个陌生面孔，这些年来她在曾兄弟旅行社带过的团不计其数，包括在极受欢迎的综艺节目《我的导游是明星》担任领队。陈聪莹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这些年她在旅游界经历了两次大劫，一次是沙斯，另一次是现在的疫情，每一次都伤痕累累导致她离开热爱的行业，但她都存活了下来，而且伤势痊愈后都能重新再来。
再出发的意义在疫情期间显得更特别，只身上路的石南成坦言，对这次的再出发有点战战兢兢。“有不少人劝我打消念头，我也有一定程度的心理挣扎。但我实在不想再浪费一年，当我登上飞机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抵步那一刻，心里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觉。”
引睿旅行的叶莉琳也在为再出发积极准备，在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计划下，她正为旅客筹划到意大利的行程，她本身也希望能在这几个星期到意大利北部的多洛米蒂山或意大利南部的普利亚实地考察。
洪福霖相当肯定以前40人的大型旅行团将成为历史，为小团团员在行程中派发口罩和消毒液将是新常态，这些都将导致旅游的成本增加。“市场上的大型和小型旅行社有各自的优势和不足之处，比如大型旅行公司能有更多的资源预订机票和酒店，小型旅行社能定制更个人化的行程，两者应该携手合作共享资源，互相扶持以便降低在订购机票或酒店住宿方面的成本。”
帕德洛西说：“酒店已为再出发做好周全准备，比如若有旅客入住期间感染冠病，我们会有一套标准作业，包括如何安顿受影响的客人，以及帮忙联系大使馆等。换言之，客人可以安心度假，让我们好好照顾。”
事实上，洪福霖将在本月底带团到德国，这是他亲身到德国做好准备功课之后的第一团，不仅仅是再出发的第一炮，也是他再出发的强心针。“在这一行业几十年所累积的经验是我的强项，这一次再出发，我也将结合社媒的潜力，以自由身和旅游达人的身份重新带大家看世界。”洪福霖也透露了好消息，已有旅行社找他在12月带团出国，2022年的工作也陆续进来，相信工作量相当高。
新加坡人热爱旅行。困守岛国近两年，终于盼来了世界多地疫情管控放宽，大家又可以拉着行李箱，远游他乡。
在中美旅行社任职27年后离职的洪福霖（53岁）最近在陈聪莹的TaiTaiGram直播中，除了展示他这些年收藏的新航产品之外，两人也同时在德国和英国做直播。虽然直播节目看来充满欢乐，但过去两年洪福霖过得并不如意。
“我认为像引睿旅行这样的精品旅游公司更能适应后疫情年代的旅游模式，因为都是为个人定制，而且都是深度旅游，不是一般的走马看花，这会是日后的旅游趋势。”
石南成分享这次旅游的感受时说，在他到访的各个城镇，人们照旧聚会，一切正常就像疫情不曾发生，虽然在室内场所有规定要戴口罩也有查看是否有接种疫苗，但没有安全距离大使，大家都很自发自觉地提高警惕保持距离。“更重要的是，没有来自政府的每天疫情数字，这在很大的程度上减低了大家的心理压力。”
自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启动之后，叶莉琳已观察到旅客与以往不同的心态。基于出发前的繁琐文书工作，需要安排的冠病检测和额外费用，以及不同国家的防疫措施，叶莉琳估计周末出游不会在短期内恢复，因为太不划算。“旅客将把时间和金钱投资在深度漫游。比如我们已在为客户安排长达两周的韩国之旅，浸濡在当地的历史和文化之中，这种趋势对像我这样的旅程策划人来说就是优势。”
身为全球精品奢华酒店（SLH）成员的Grand Hotel Parker's在疫情期间大翻新，将客房从85间减少到65间，以便适应后疫情年代客人会要求的空间和距离。过去20个月虽然经历了一而再的封城，但酒店内的米其林餐馆George仍能营业，在疫情期发挥了振奋人心的大作用。柏拉沃斯蒂说：“酒店再出发的初期，业绩当然无法与疫情前相比，但今年9月以后的客房订率不错，我们都很欣慰，期待明年会更好。”
陈聪莹19岁第一次随妈妈参加旅行团出国，自此爱上旅行团，先后在中美、辰达，以及曾兄弟当导游。“我的教育水平不高，只念到中四，但我能在旅游的过程中学到很多知识和国外文化，这是书本学不到的。而且我很喜欢与人沟通，听成功人士的故事，旅游这个行业是真正的社会大学。”她自嘲因为没条件当空姐，家境也一般，要看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当导游。
陈聪莹说：“不管是我们业者再出发还是旅客再出发，疫情年代出游有一定的风险，从我的角度来说，若我以自由身带团出国，一旦途中有人感染冠病，我得要有信心和资源处理危机，包括如何善后染病的团员和其他未染病但有亲密接触的团员。或如果是我自己在途中染病，我的团员怎么办？这些都是再出发得考虑也许会面对的风险。”
外国酒店也热切盼望国际旅客的回归。最近在占士邦电影《生死交战》中亮相的场景马泰拉（Matera）预料将成为下一个意大利的旅游重镇。当地的酒店Sextantio营销总监桑桐梓（Michele Centonze）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意大利是疫情初期受重创的欧洲国家，由于疫情反复，酒店这两年经历了几轮的关闭重开，最新的一轮重开在今年5月中。“我们从在地旅客重新出发，然后是区域旅客，现在扩展到美洲，我们也开始收到新加坡旅客的预订，但愿国际旅客就此重返。”
与叶莉琳同样再出发的，是当了27年导游的陈聪莹（47岁），去年因为疫情重创旅游业而选择离开，但她已酝酿重操故业。
我认为像引睿旅行这样的精品旅游公司更能适应后疫情年代的旅游模式，因为都是为个人定制，而且都是深度旅游，不是一般的走马看花，这会是日后的旅游趋势。——叶莉琳
洪福霖说：“导游是我的专长，一旦形势好转，我必定再出发，除了过去几个星期在欧洲的实地考察，我在心情上也早已做好准备。”
叶莉琳指出，疫情导致各行各业快速数码化，旅游业也不例外。但旅游，特别是深度旅游，少不了人文的互动，因此旅游业者接下来必须在数码化以及传统互动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洪福霖指出，导游的强项是熟悉各地的旅游景点以及条例，为客户解决旅途上的疑难杂症，疫情期间或未来后疫情时代的旅游，将会有更多琐碎和随时改变的条例，任何导游准备以自由身再出发，实地考察了解状况是必要的功课。
业者疫下维持新旅游公司运作
酒店业 再出发的准备
洪福霖这么形容，他像是再次披起了尘封己久的战袍，感觉进入一个新纪元，过往的一切工作程序，也随着疫情的演变而进入大改革。他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更要懂得跟现今社会的演变自我调整，学习新知识和技能，才能应对变化莫测的新常态，才会进步有作为，一场疫情提升了生活的意义，让我变得更成熟，也更勇敢面对新挑战。”
旅游业者能够再出发到多远，有赖再出发的旅人愿意走多远。自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启动之后，开始有国人到欧美品尝久违的美食，也有陪伴孩子到英美重返校园的家长，但真正属于再出发的，是像科技企业家石南成（54岁）这样的旅人。他在10月5日抵达哥本哈根，由丹麦出发游历欧洲，计划11月22日返新。
疫下出游的风险管理
陈聪莹说：“17年前沙斯发生的时候，旅游大受影响，我离开了当时任职的辰达旅游。沙斯之疫只有少数国家受影响，而且三个月就结束，危机不大。沙斯结束后，市场出现报复性的旅游现象，我加入了曾兄弟旅行社，一做17年，从营销到领队，从客户服务到培训导游，累积很多经验。不巧的是，冠病疫情暴发，这次还是全球性的，我又再次离开了旅游业。”
叶莉琳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回顾去年的惨状说：“在零收入的情况下，我与合伙人都得自掏腰包维持公司的运作，并谨慎善用每一分钱。我们得绞尽脑汁构思富有创意的在地旅游，暂时取代国际旅游。”
陈聪莹则认为，后疫情年代会有三种不同的旅客。一是拒绝再出游的旅客，除非世卫组织宣布疫情过去，要不然他们不会再参加旅行团。二是迫不及待要出国的小众，以往自定旅程的他们会开始委托旅行社办妥各种繁琐手续，这也就是陈聪莹能效劳之处。三是想出国但基于公司政策不能出国的一群。
过去两年没有机会带团出国，陈聪莹转在社交媒体上活跃，设立的TaiTaiGram旅游社媒账号相当受欢迎，尤其是最近她在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之下到德国和英国，通过TaiTaiGram做直播，吸引了很多旅游爱好者。
我不想再让疫情延后或取消我每年要看世界探讨生命意义的计划，我原本去年计划到中美洲，当然后来没有成行。在衡量了风险后，我决定今年到欧洲这个目前看起来还相对较安全的区域，这是我在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启动之前就决定的。——石南成
再出发的旅游趋势
石南成自8年前开始，每年都会到世界不同地点做一次单独的深度旅行，因为他总觉得世界很大，有太多得在有生之年要看的东西，从有历史或地理价值的地点，到有人文特色的少数民族，从朝鲜到伊朗，从西伯利亚到格陵兰岛，是他在探索自我的同时也探索世界的做法。
照顾感染冠病房客 有标准作业
性格乐观的洪福霖一直把希望握在手上，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一启动，他就和陈聪莹结伴到德国和英国，不仅是为了久违的旅游，更为了亲身体验目前的旅游状况，以便为随时的再出发作准备。
旅人
与旧爱复合爱得更深
目前仍在旅途上的石南成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他这一年一度的单独深度旅游去年因疫情喊停，但他利用了一整年的时间好好地计划未来以及与家人优质相处，也没有白费。
谈到TaiTaiGram，这是陈聪莹再出发的起跑点。她去年离开旅行社之后在3月注册了一家公司，一心要做与旅游有关的视频。她透露是在《我的导游是明星》当领队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幕后的工作，也欣赏主持人的机灵反应，学了很多东西。当时就已经萌起要在社媒做旅游内容的念头，这就是TaiTaiGram旅游社媒账号的源起，而她的追随者当中有不少都是她这些年带团时结交的朋友。
洪福霖说：“在中美旅行社任职期间，我带的团地点主要都在欧洲，但我一直想把团带到其他地点如中国和澳大利亚，于是把心一横出来当自由身。没料到一场世纪疫情来袭，我过去20个月没有工作，唯有转行当安全距离大使。”
她说：“幸运的是，公司自去年创办以来并没有因为疫情而停顿业务。中国的在地旅游很快恢复，需求量也大，公司去年在北京已经恢复了业务运作。至于新加坡和香港，我们自去年底开始推出虚拟旅游。如今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Vaccinated Travel Lane）逐一启动，是再出发的时候。”
桑桐梓坦言，疫情反复是酒店业的最大挑战，他们担心的是新一波的疫情，再一轮的封城，甚至是新的病毒。在这种种的困难之下，再出发的业务至今仍无法与疫情之前相比，但希望能慢慢复原。
昔日大团旅行，十天跑遍半个欧洲的旅游方式极可能成为历史，小团旅行、深度旅游将成为新趋势。
“但我不想再让疫情延后或取消我每年要看世界探讨生命意义的计划，我原本去年计划到中美洲，当然后来没有成行。在衡量了风险后，我决定今年到欧洲这个目前看起来还相对较安全的区域，这是我在疫苗接种者旅游走廊启动之前就决定的。”
意大利第三大城市那不勒斯的Romeo Hotel Naples酒店营销总监帕德洛西（Cristina Padulosi）也同意，疫情期间一变再变的条例是最大挑战。“一度，酒店客房内连沐浴用品都不能提供，只能提供即用即丢式，这对定位较高端的酒店来说是打击。”
由于地点名列世界文化遗产，又是电影的场景，桑桐梓希望这些优势能为身为时尚设计酒店联盟成员（Design Hotel）的Sextantio酒店的再出发添一臂之力。桑桐梓说：“我们特地设计了一个占士邦的徒步之旅，带领旅客进入电影2019年在不同角落拍摄的地点，这将会是重点节目。”
也因为这样，叶莉琳并没有被来势汹汹的疫情击垮，虽然伤痕不少，虽然大多数人已经接近两年无法远游，但她坚持负伤再出发，因为她坚信一旦各国边界开放，旅游人潮必定会回流，因为旅游是人类千古以来的生活习惯和方式。
受访的资深业者和导游与《联合早报》分享，疫下的旅游风险管理，以及疫后的旅游趋势。
陈聪莹说：“冠病疫情让我和很多同行开始感觉到大型旅行团是夕阳行业，同时又看到了很多需要养家的同事生计受影响，还有一些同行和家人分隔两地，情绪低落。TaiTaiGram社媒账号除了帮忙转行做饮食的同行宣传他们的生意，也邀请一些同行如前导游洪福霖上直播谈天说地，为同行和追随者在这艰难的时期带来一些正能量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