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穿越,采访梁启超,做一集《十三邀》节目,许知远会问他什么问题?

切身感受与思想同等重要

“所以每个人都必须成为天秤座。”许知远打趣地说:“在平衡过程中,有一瞬间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那时候你是幸福的。但幸福总是短暂,迎接我们的是漫长的煎熬、无聊和痛苦。”

“(我想知道)他逃亡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现在我只是能猜测。他到底怎么看康有为?他到底怎么看到自己那些挫败?包括谈恋爱的时候,他到底怎么去看待那个他喜欢上的女孩子?”

1900年,鼠疫蔓延时期,梁启超曾受困檀香山,当时亚洲移民被指引进疫病,受尽歧视,梁启超感慨不已。历史在百余年后押韵,许知远在写作《亡命》的过程中,也因为冠病疫情被困在夏威夷,更能体会梁启超当年的感受。

认识梁启超所处的过渡性时代,也能帮助探析我们当前所处的时代。

许知远不由得感慨起来,在新书分享会的尾声他说,任何友谊、爱情,甚至一个观念,里头都有非常简化的东西,“一定是这个人的某一个瞬间打动了你,那是非常简化的,凭借一个单一信息击中你。”

2019年许知远曾受邀到新加坡演讲,当时的讲题紧扣梁启超与南洋。这次(2023年8月)许知远来新加坡录制《十三邀》节目,访问本地学者王赓武教授。期间他与团队造访了小印度,见到空地上聚集着来自南亚的移工,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充满荷尔蒙与孤单的气息”,渴望着友情,向往着生活。许知远感慨:“你想想,可能几十年前,一群潮州或者福建来的移民,他们就是这种感觉。”

许知远(右)在接受《联合早报》采访后把记者拉上台当主持人,继续聊梁启超的流亡故事。(邝启聪摄)

历史有其片面性,人类总需要一些简化的东西来加深印象。许知远写梁启超写得很细,但他认为自己始终还是片面的,他认为自己所刻画的梁启超,不到其真实人生信息的千万分之一。

对许知远来说,写这本书最强烈的冲动之一是“因为全世界所有民族都分享着相似的故事”。

许知远认为书是大脑的延伸,书店是灵魂交流的空间。(邝启聪摄)

“(如果生活在这个时代)梁启超肯定会是个超级网红,而且他也会是一个创业者。”

遗忘是人性,如果人类能巨细靡遗把一整天每个信息都记下来,一定会被信息给击垮,但有些事情会在几天后或未来的某个瞬间出现,因此人类永远在简化与复杂化之间摆荡。

对许知远来说,研究历史人物,其切身感受与其思想同等重要。

如果说梁启超与其时代打动了许知远,那么研究与书写就是许知远寻找那幸福平衡瞬间的法门。

梁启超在戊戌变法失败后被迫流亡,为了保皇事业他与恩师康有为等维新人士游走于世界各地,从日本到夏威夷、旧金山、纽约、哥伦坡、槟城、新加坡,百年前知识分子的生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环球化。许知远在新书《亡命》里巨细靡遗描述梁启超的足迹,包括他在新加坡与邱菽园、林文庆的交往。当时林文庆与梁启超结交讨论后,加以自己的洞见翻译了梁启超的《戊戌政变记》,最后以《中国内部的危机》之书名出版,向英语精英介绍中国的维新运动。

许知远撰写的梁启超传记,卷一《青年变革者》于2019年出版,卷二《亡命(1898-1903)》8月新鲜出炉。许知远巨细靡遗分析时代,勾勒梁启超身边的每一个人,写作计划也从三卷本扩大到五卷。他坦言越研究越发现梁启超的丰富,越写越不可自拔,但同时也想要离开做点别的事情,又爱又恨。从2013年厌倦了“新闻业的碎片与短暂,想寻求一种更辽阔与深沉的表达”,到提笔书写梁启超多年,许知远说:“在一段关系之中,你会既希望逃走,又希望能够继续。”

幸福平衡瞬间的法门

他说,历史不会重复自己,但会押韵,因为人类善忘,必须不断花经历去重新认识一件事情。

梁启超个人魅力无与伦比,但许知远感兴趣的并非梁启超其人其事,许知远更希望通过梁启超认识其时代的丰富性。

历史不会重复自己但会押韵

8月10日晚,许知远在新加坡卓尔书店举办新书分享会。他在讲座前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说:“梁启超那代人开始寻找什么才是适合中国的政治秩序。(探索何谓)现代心灵、现代头脑,什么是现代人,然后才有现在的制度,现在的社会组织。他所探讨的这些事情,在此刻的中国也并没有完全完成。”

在中国作家许知远眼中,梁启超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面对世界、面对思想与科技的巨大变化时,最具代表性的知识分子。梁启超接受的是传统经学教育,却具备革新的胸襟,他办报,借新媒体传播思想;他把传统文人不屑的小说变成启蒙的工具,同时亲自到世界各地演说建立关系网络。若生活在这个年代,梁启超肯定会善用新技术,成为思想世界的摇滚巨星,同时也会是一位能够统筹各种力量的魅力型企业家。

在中国作家许知远眼中,梁启超若生活在这年代,肯定会善用新技术,成为思想世界的摇滚巨星,同时也会是魅力型的企业家。许知远撰写的梁启超传记,巨细靡遗分析时代,勾勒梁启超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坦言越写越不可自拔,又爱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