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星洲日报》副刊办得有声有色,尽管1975年创刊的文艺副刊《文艺春秋》如今稍有减版,但每个星期天副刊的专题版面允许记者撰写长篇报道,特写地方议题,为读者提供阅读的纵深,突破了主报新闻碎片化的局面。此外,1990年始办、两年一度的花踪文学奖已是《星洲日报》最亮眼的文化品牌,李天葆、黎紫书、许裕全、梁靖芬、龚万辉、翁莞君、曾翎龙、蔡晓玲等作家从花踪脱颖而出,奥斯卡式颁奖礼结合马来西亚各族文化表演,文学更被打造成一夜的明星,借媒体优势扩大读者受众群。

(本文同时刊登在台湾《文讯》杂志第451期2023年5月号)

且就在《南洋商报》被收购的2001年,花踪文学奖增设“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陆续将大奖颁给王安忆、陈映真、西西、杨牧、聂华苓、王文兴、阎连科、余光中、白先勇、董桥与残雪,通过此奖扩大国际品牌,可惜的是,大奖至今还未颁予新马华文作家。

虽然新加坡华文报副刊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但早报2018年始办“早报文学节”邀请各地华文作家参与,仍以实际行动激起新加坡华文阅读与创作的涟漪。早报副刊也不遗余力培养写作新苗,2012年开辟的《字食族》专栏,每一代邀请六至八名学生写手撰写专栏,至今已到第七代,共计46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展现新加坡作为移民城市的活力,其中年轻的陈凯宇是马来西亚文学奖常客,林艺君、潘靖颖更是斩获新加坡金笔奖诗歌首奖与短篇小说二奖的实力者。

未来媒体如何变化不得而知,但新马华文报副刊与当地华文写作社群的关系仍相当紧密,或也可以说是一种唇亡齿寒的关系吧。

2018年5月27日第一届早报文学节开幕,中国作家格非(中)及本地作家英培安(右)在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礼堂发表主题演讲后与本地作家谢裕民(左)对谈,同读者交流。(档案照)

尽管1980年代新加坡语文政策使然,传统华校结束历史任务,南洋大学与新加坡大学合并为新加坡国立大学,陷入困境的新加坡华社却碰上国家经济繁荣、媒体黄金年代,这让新加坡华文报有资源举办具有影响力的文化活动,加之地理与政治稳定的优势,新加坡成为大中华地区交流的枢纽。1983年1月,人民协会、《星洲日报》联合新加坡写作人协会、新加坡文艺研究会主办第一届国际华文文艺营,邀来艾青、萧军、萧乾、聂华苓、郑愁予、洛夫、蓉子、刘大任、於梨华等作家赴会。《南洋商报》则早在1982年主办第一届“金狮奖文艺创作比赛”,挖掘新加坡写作人才。

文艺副刊无法为报社带来多少广告收入,还得付出成本,但马来西亚《南洋文艺》的例子却说明社会人士依然重视这些不赚钱的版面。

时间拉到《南洋文艺》休刊前一年,《南洋商报》缩减综合副刊《商余》之版面,引起文坛不安,多位作家、文教工作者、媒体同行联署要求《南洋商报》总编辑希望收回成命,恢复每周副刊版位。联署信写道:“《商余》副刊从1946年创刊以来,70年风雨不间断,每周六天见报,成为马来西亚华文报纸最悠久的副刊之一,拥有长远的历史,对马来西亚华人、文化、马华文学有深远的意义,是综合型的副刊,许多重要的作者、文学、文化议题都在《商余》发表,引起各方热烈回响……”

2017年12月,马来西亚《南洋商报》文艺副刊《南洋文艺》休刊,主编张永修“不说再见”,总结《南洋文艺》1985年至2017年的文艺实践,“纸短情长”,向读者道谢,不亢不卑。

本期专题收录潘碧华、胡清朝合写的《马来西亚华文作家的现况与未来》、汪来昇《新加坡华文教育、文学与华社概论(1930-1980年代)》、牛油小生《新马华文报副刊还有影响力吗?》、韩秀《几句肺腑之言——华府作家协会及写作的初衷》、林婷婷《枫叶国土一朵奇葩——加华文学团体概况》等。

尽管《南洋文艺》后来借网络空间“复刊”,其影响力已大不如前,一如其主报《南洋商报》经多次瘦身、转型之命运,每次改版,都像是一次割腕。

在两大报合并后,文艺营与金狮奖由《联合早报》接办,于1993年结束。

文艺营促成两岸三地作家与新加坡的交流,金狮奖则培养出张曦娜、孙爱玲、希尼尔、谢裕民、潘正镭等重要的新华作家。

《文讯》杂志第𝟰𝟱𝟭期。(文讯提供)

《南洋商报》在马来西亚的没落,自2001年被政党马华公会控制的华仁控股收购后便走向坎坷。2006年,《南洋商报》正式被星洲报系控制,后来明报企业有限公司、星洲媒体集团有限公司和南洋报业控股有限公司合并,组成世界华文媒体有限公司,同时在香港与马来西亚上市。资源整合的结果是:星洲在它与南洋的近百年竞争中,于马来西亚这片土地取得绝对领先,南洋及其副刊的文化影响力江河日下。

单就文艺版面,《南洋文艺》与《文艺春秋》各有特色,同时也勇于回应时代议题,直面政治事件。《南洋文艺》策划过反对澳洲公司莱纳斯在关丹设立稀土掩埋场的特辑(2012);华社反对吉隆坡百年老街拆迁之系列(2009);“以诗抗战”反战特辑(2006)。《文艺春秋》在2012年净选盟3.0和平集会被警方镇压后,发表了多篇诗作。2022年马来西亚全国大选首次出现联合政府,安华任相,《文艺春秋》也策划特辑,玩转版面,以大富翁棋盘书写“国家的机会 我们的命运”。

《文讯》第451期以“海外华文文学”为主题

马来西亚花踪文学奖通过文化展演打造文学品牌。(取自花踪文学奖脸书)

现实的反讽即:承载诸多议题的平台自身,最终成为议题的本身。

2023年适逢《南洋商报》创立100周年,如今回看,沧海桑田。

早报副刊于1986年10月创刊《文艺城》,至今仍是新华文学最重要的发表园地。

但是“为了便利一般读者理解与辨识,最后还是采用海外华文四字,并将专题名称订为‘不息的文学旗鼓——海外华文社团、学校与副刊’”。 ​

杨宗翰在主编的话里写道:“在2023年的台湾,还适合用‘海外华文文学’这个名称吗?我同意担任《文讯》杂志五月号专题客座主编时,对被分派的题目立刻产生了疑惑。‘海外华文文学’、‘世界华文文学’、‘华语语系文学’……这些乍看十分接近、实则观念有别的名称,背后都有各自的权势/诠释脉络,也被运用于各自的学术乃至创作社群,错杂混用之机率甚微。”

此外,《南洋文艺》1998年起每年邀请作家学者撰写“年度回顾”,2002年起每年评选“年度文人”,在休刊之前,有意识地梳理该版面的文学史。

尽管文人墨客不满媒体之垄断,但《星洲日报》副刊却吊诡地镇守了马华文学最重要的发表园地与品牌,马华年轻写作者持续投稿,许多人也仍以花踪为目标。

南洋与星洲这两家诞生于新加坡的老字号华文报,在1965年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后不得不分家。如今南洋星洲在马来西亚是属于一个媒体集团下的两份报纸,但在新加坡的现时空里,两家报社已于1983年合并为《联合早报》《联合晚报》。

台湾《文讯》杂志第451期2023年5月号以“海外华文文学”为主题,由台湾诗人学者杨宗翰担任客座主编,内容包括欧美华文文学、新马华文文学、菲律宾华文文学与澳门的写作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