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饰在传统上大胆出新。年长女性多是同一色系,而年轻的则是凸显活力的撞色,在暗色背景下醒目耀眼。服装的特殊材质让颜色随情绪和温度改变,使人眼前一亮。滚边、大袖、高髻、珠翠,这些东方元素混搭下半身巨大的带有内撑的蓬蓬裙——比英语版的还要大些,配着裙下面的小脚。有时人物手里牵拽着细长的黑布条,走起来更显蹒跚,戏剧夸张地把裹脚对女性的束缚具象化了。在唏嘘这几名女子的命运时,不禁反思,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所受到的束缚又岂止于此呢?

十多年前,笔者看过英语版的《咏蟹花》,后来听闻这出戏制作了华语版本,去中国参加话剧节,却无缘观赏。最近,字字珠玑的蟹花诗融入京剧唱腔在滨海艺术中心的舞台回响,笔者终于得偿夙愿。

盛宴终散,皇朝沦亡,父辈捐躯,世事无常——这刚好与力推诗社的巫嫦谐音——姐妹们的诗社重聚彻底化为泡影。欢乐一去不返,空留在回忆中。但只要心怀理想,似乎就总有希望。剧终时清脆的婴儿啼哭,正象征新生。从这个角度看,具有隐喻性的结尾对每个人都是一种勉励。

戏曲元素彰显诗的典雅

剧中女子诗社的成立,在清史中确实能找到依据。当然《红楼梦》中众姐妹的海棠社无疑是编导吴文德最直接的灵感源泉。巧妙引入书中几首《螃蟹咏》、《菊花诗》和《咏白海棠》,却不拘泥于原著中的作者和用意,而是全新解读。比如“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竟无肠”本是宝玉描摹人们吃螃蟹配酒的诗句,先被剧中人曲解为是谩骂巫嫦和巫玉丈夫的辛辣言辞,后又被解释为是对没落皇朝贪婪后裔的诅咒和对无知百姓苟且安生的苛评。听到此处,笔者既感叹中文的多义之美,又佩服编导的创意之功。

诗的文字简练,意象丰富,跨越几百年依然魅力盎然。人物对白,比较贴近观众,这从席中不时传出的笑声就可窥见一二。台上展现女性戴着男权的枷锁跳出最美的舞步,可这美好却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看似沉重的话题包裹在唯美和轻松的风格里。

五个女人为了父亲的寿宴相聚,筹备筵席的同时结成诗社,抒发情怀。大姐巫嫦在冷漠的婚姻中煎熬,二姐巫玉嫁给了狡猾的商人,三姐巫洁学习英文,对欧洲充满渴望。嫂子韩冰三次流产而变得性格古怪,小堂妹了了对男女之事充满天真幻想。

Toy肥料厂邀新加坡平社合作,新颖地融进了戏曲元素,更彰显了诗的典雅。几段诗文都以京剧唱段或韵白呈现,有时配上其他角色的独白,有时断成几句轮流吟出,增加了表演上的层次。由于情节有关古老中国,戏曲伴奏更为讲述故事烘托了气氛。演员们在台词和唱段之间切换得恰到好处。不论是否有戏曲功底,五个演员的努力都令人欣喜。四位华乐乐手身着白衣,从始至终高高地坐在摆满瓷器的百宝格之后,随着灯光若隐若现。让乐队有机地成为舞台的一部分,既保证了现场演奏的清晰,又为舞美观感增色。

众姐妹在巫嫦的带领下,逐渐在吟诗中寻找自我,从生活的烦恼中暂时抽身出来,陶醉于那难得的片刻欢愉。白日里在厨房中忙碌,深夜又相约此地,回归自我。厨房成了她们迸发想法、发挥创意的乐园。她们在这秘密的女性净土,冰释误会,展示才华,惺惺相惜。表面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们,面对生活中的苦楚,却表现出男人所不可及的坚强和隐忍。假托于晚清历史中,与当今观众拉开距离,使人们能以他者的角度去看这些旧式女子,可是细想,当下的女性不也正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