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堂
3.门里门外
我收拾旧物，从箱子找到几本当年写作用的稿子。一页页标准20×20，400个格子，爬满我少年时焦躁不安的字。每一个字住在一个方格子中，像各有归宿，却还有不安分的模样。像极少年叛逆的我，仿佛要从格子逃出，到隔壁的格子躲藏，或者要逃出稿纸，逃出斗室，到窗外无尽的夜空。我想起我从年少就喜欢爬格子，把一些心事和对人世不成熟的看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凿在纸上，直到流血才痛快。没有想过这些字有生命，没有想过他们从此寂寞地活在一方方如小房子的世界。要不是无意间找出来，几乎从此不见天日。看着这些我生出来的文字，重读一遍年少岁月，这是安抚它们也是安慰自己。抚着满纸墨迹，像和它们谈心或者再一次道别。约好，我会从此惜墨。
小时老做这样的梦：在一条繁忙的街，有一间看似卖糖果的店。每当我站在店门口，就会有一个男子推门出来，又匆匆离开。我仿佛认识他，但他从没正眼看我。他离开后，梦就醒了。为什么会老梦见他和那开启又关上的门？门被推开时的嘎嘎声，总会留到梦醒时分。于是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留意那些繁忙的店铺和门。站在外面，看人被门吃进肚子，或者被门吐了出来。他们在门里会发生什么故事？如何生活？是幸福，还是有别人不知的忧伤？门把他们隔绝在里面，反让我有更多的遐想。每当门开启，我会一阵欣喜，看着每个走出来的人的面容，是晴空还是阴雨；走出门后，又会有什么故事等待这些人？我在门外看着世界，愕然发现：我就是那推门离开的男子。
当兵时，和伙伴一起学会了喝咖啡。我们临睡前总会煮一壶咖啡，看着水煮着那些快乐的豆子，七嘴八舌说着日间辛苦的训练和趣事，让咖啡豆也听听我们的痛苦和快乐。煮好后，有的加糖，有的加牛奶，有的什么都不加，就品尝箇中的苦。熄了灯，各自回到床上，总会有人打开收音机，播放流行曲子，把热咖啡含入口中，所有的疲惫一时消失无踪，如斯的满足。如果是在山林间行军过夜，望着星空，亦会想起煮着的咖啡，仿佛满山满谷都洋溢着咖啡香。多年以后，因为胃不好，已经戒了咖啡，只是还喜闻那香浓的咖啡味。当心中寂寞，就泡一杯和繁星“对闻”，愿以此香遥赠天空的星月和远方的战友，分享我小小的快乐。
1.惜墨
2.快乐咖啡豆
因为疫情，宅在家的时间变多了。在这看似一成不变的房间里，我检视自己和它的关系。它像宾馆吗？只是提供一张床让我到了夜晚入睡，一台电视寄托我虚无的灵魂，一个屋顶让雨不会淋湿我身？每到早晨，我就戴上面具，光鲜地离开。难道这个四方盒一样的房间没有其他值得令我关注，值得回忆或感动的地方？比如，你曾在这里和我说心事；你笑，声音在四处回荡；你和我吵嘴，站在靠窗的角落，把自己围在孤城里……你用过的杯还在桌上，打开橱还有你的味道。床我只睡一半，留一半给你的体温。月光继续照进来，你养的多肉植物多愁善感。这个房间开始漏雨，外面的纷乱，令我潮湿心慌。我才知道这个房间不是家，住着两个人的记忆，喜怒哀乐，才算是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