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星期六傍晚,接到他即将离开的消息,我和好友立马冲去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
殿君真的要走了。
我再也不用烦恼要如何措辞告诉你我想说的话,但我也永远无法告诉你我想说的话了。我的懦弱最终成了遗憾,一如我们人生里的各种遗憾。
我仿佛听到照片里我们在旁捧腹大笑的声音。那时我们都还小,总想着要玩什么大胆的东西,青春有时太锐利,不小心割伤了谁我们却不知,也许那时的殿君很无奈,但他从来不为我们的幼稚或开他的玩笑翻脸。
告别式上,殿君穿着他喜欢的粉色西装,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会场播放着他已安排好的歌单,好友制作的视频里,他灿烂地笑着,有一张是我们捉弄他把他衣服扒光,他裸上身缩在角落里转身装可怜的照片。
很久以后才得知,那时见到的家人并非家人,他有一段年轻时从未吐露过的辛苦人生。
很多事知道得太晚
很多事我们知道得太晚。早一点知道殿君的人生,我们也许会更疼爱他一点;早知道殿君会离开得那么早,我们也许会相处多一点。
只不过这张成绩单来得太快,就连前往另一个世界,他也抢在我们之前。
直到半年前他再次住进加护病房,在病房里用虚弱的语气抱怨医院的服务,试图缓和空气中的某种不自在,也许他看出我的不知所措。我记得那时我不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只因他的康复机会渺茫,任何鼓励和打气的话听起来都十分虚脱与矫情。
印象中他最生气的一次,是为了我们。
很幸福在青春时遇见你
早知道,我就不该逃避面对那时凋零的他,这辈子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应该是我没做到的那句:“下次再来看你。”
我不敢面对我的无力,也还没准备好和殿君告别,于是我羞愧地选择逃避。总想着他如此坚强,会挺过来的,或者只要我不去理会,就能把他从死神前拖住多那么一会儿。
殿君两年多前罹患罕见血癌,奋斗至几个月前,他的妻子捎来消息告知我们,他已时日不多。原想着等忙完了就去医院探访,我深知自己在拖延,可能是不想直视如此靠近死亡的殿君,亦或是抗拒面对在人生最后阶段已失去语言组织能力的他。
你虽已离开,却永远不会缺席。
羞愧地选择逃避
殿君,谢谢你来过,我们很幸福在青春时遇见你。现在的你应该已投身大海,我们会在开心的时候想着你的好,在难过的时候想着你的坚强。
小时候我们常笑他是第四名,因为他的名字殿君和“殿军”同音。
殿君晚我一年加入联合早报学生通讯员,他除了做事尽心尽力,对学长姐们搞怪甚至脱序的要求也来者不拒,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若没记错,他在那年还获得最佳新人奖,这是我记忆里他的第一个冠军。
记忆里的殿君口若悬河,行动利落,就连患病后每每见到我们,都仍打起精神和我们说笑打闹。
还在求学的某个假日,他趁家人不在,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那晚我们玩得很疯,吃了宵夜后还喝了点小酒,最后在快餐店待到破晓,然后四五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回他家。他的家人刚巧回来,见到我们不修边幅的样子,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殿君在一旁压抑着内心的不满,默默地流泪。
出殡那日,看到他被送上车的那刻,我再也忍不住。
在相识后,他的人生路上有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成就,学业有成、从事多人向往的金融业,同时积极参与剧场、华社、媒体活动。如果人生有张成绩单,他肯定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