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经济条件限制,傅金洪伉俪首件收藏是海派画家王个簃的一幅小品。真正重要且富有意义的藏品是友人、先驱画家钟四宾(泗滨)送给这对夫妻的结婚礼物——油画《艺术家(蓝色)》,一直挂在住家客厅。陈秀芳留学英国时已结识钟四宾,后者还为夫妻各画过素描肖像画。夫妇俩也有十几件本地书画,包括张荔英、陈文希的作品。
傅凯立说,现年80几岁的父母亲,两人的成长背景与品味迥异,赋予书画收藏两种不同的视角。父亲生于马来亚工薪家庭,获奖学金赴台湾师范大学学习音乐,受传统中华文化历史影响,喜欢书法和文学,为传统水墨、田园生活和山水风景所吸引。至于母亲,1960年上船到英伦圣马丁学院修读设计时不谙英文,毕业后,在米高梅电影公司英国分行任美术指导,因受西方文化影响,喜欢超前卫的、抽象的、表现主义的艺术风格。他们虽然偏好各异,但在收藏过程中相互学习与影响。傅凯立笑说,凡对书画未能达成一致的决定,父母亲会来个“谈话”。
傅氏家族收藏以吴冠中、林风眠、丁衍庸等占据重要位置。吴冠中作品横跨不同时期,兼具速写、墨彩、油彩等不同风格媒介,也有罕见的扇面。吴冠中的《韶山颂》在上世纪80年代末至1990年代,挂在傅凯立的睡房,因此他对此画特有感觉。韶山是毛泽东的故乡,此画是吴冠中较早期作品,带抽象色彩,父亲指点傅凯立说:这幅画有三维立体感,好像可以走进去。
傅凯立说,曾在新加坡交响乐团担任大提琴手的父亲,从未想过将书画爱好当做事业。1990年代初,当时任职Y.C.画廊的经理友人建议夫妻俩在隔壁店铺试业九个月,夫妻俩为因缘巧合下创办的画廊命名“缘”(Yuen Gallery)。1991年,画廊搬到河畔廊道(Riverwalk Galleria),1995年进驻乌节路的东陵购物中心营业,举办多场展览,展出吴冠中、弘一、李可染、陆俨少、朱屺瞻、王己千等近现代水墨画家作品。傅金洪在香港结识赵少昂,1995年为其举办“赵少昂——60年回顾展”,赵少昂几件珍品纳入傅氏收藏。
为藏品笔记详尽资料
傅凯立说,父母在收藏过程中喜欢将合适的画作组成一套,比如:李可染《牧牛图》四幅,涵盖春夏秋冬四时之景;《写经图》四幅分别出自海上四家(张石园、钱瘦铁、唐云、谢稚柳);丰子恺《摩挲杨柳》两幅,水墨及设色各一;任颐扇面三帖,第四帖尚在寻找以凑成一套;出自各家手笔的扇面作品。
从事国际发展公共卫生项目的傅凯立透露:“我们够用了,傅氏家族的整个收藏将全捐出去,回馈社会。”傅氏计划成立基金会,逐渐释出,拍卖所得用以帮助有特殊需要和自闭症的孩子,以及患有痴呆和认知障碍的老年人。
傅凯立指出,父母亲选书画很谨慎小心,有独特卖点的作品,才会购藏。以徐悲鸿为例,夫妇俩久未觅得这位画家著称的马画,反而购藏较为少见的鹰画、鸭画、鸡画、猫画,上款人分别为新加坡先驱画家陈宗瑞、印尼富商黄奕住第六子黄天恩、新加坡著名建筑师何光耀和中国著名报人程沧波。
傅凯立说,观赏同一件作品,父亲喜欢研究张大千的用纸——日本金笺,水墨淋漓地漂浮于画面的肌理质感。热爱研究的父亲会为每件藏品做图录笔记,附上藏品诗词、上款人、来源等详尽资料。父亲仅有一次在拍卖场,对朋友、藏家William(鸣远堂主人蔡玉荣)说,黄宾虹的《松泉赏音图》要让给他,因为他已为这画做了很多研究。父亲也喜欢丰子恺等画家的作品。
收藏路上相互扶持
吴冠中另一幅画《墙内竹林》是佳士得展览与画册主打之作。夫妇晚期购藏的《老来枉自羡奔流》来自万玉堂。特别的藏品还包括:丁衍庸的油画、林风眠1940年代之作《紫藤雄鸡》、赐荃堂旧藏《白菊图》等。傅凯立将佳士得拍摄的傅氏珍藏视频播给父亲看,父亲感动得眼角含泪。
徐悲鸿的《仙岛双鸭》是傅金洪痴等30年才得以购藏的作品。傅金洪早在1970年代看中这幅画,但画主因为题款有父亲名字而婉拒出售。画作照片挂在傅金洪的床头,直到2007年画作现身佳士得拍卖会,傅金洪在妻子的鼓励下,以超过估价双倍的高价拍下这幅作品。这显示了夫妻对收藏的热忱,在收藏路上的相互理解与支持。
佳士得(Christie’s)拍卖行在今年5月底的香港春拍展场,展出新加坡傅氏家族珍藏中国书画(The Foh Collection)60几件作品,并出版画册。本报记者在香港专访傅氏第二代傅凯立,畅谈其父母傅金洪、陈秀芳半世纪收藏的故事。他透露藏品日后将释出,所得捐助有特需的儿童和老人。
夫妻成长背景与品味迥异
佳士得香港中国书画部主管石嘉雯指出,傅氏珍藏的多件扇面作品虽小,但对书画家的技法难度更高,比画作更珍贵。另外,她说,傅氏珍藏横跨50年,充分显示了书画是夫妻俩一生的追求,付诸非凡的热情,望能启发年轻藏家向老一辈藏家看齐,将目光放远,并做研究,增长知识,继而推动收藏的传承。
三年前,父亲傅金洪身体欠佳,独生子傅凯立开始整理父母亲半个世纪的书画收藏,加以编目,一张张书画让尘封多时的收藏故事浮出水面。这些收藏更像是一本相册,承载着家族的回忆与历史。与父母收藏同岁的傅凯立(50岁)接受《联合早报》专访时说:“当这些书画一张张挖出、挂上,有很多作品是我第一次看到,整个过程很有趣,也很感动!”
陈秀芳的品味体现在收藏张大千作于1970年的抽象泼墨泼彩画《云岚翠岭》上,这是画家为美国加州的拉克画廊个展所写,为迎合海外偏向抽象的市场,画面不具文人雅士房屋山桥的具象,大胆地仅用水墨,色彩肆意。
缘画廊于2002年迁往Ubi Crescent营业至2015年,空间更大,并能容纳专门收藏中国书画研究与参考书籍的图书馆。夫妻俩开始向国际与中国拍卖行搜购作品。傅凯立说,十年前起,父母亲打算收藏的书画不会在画廊展出,几年后仅仅购藏,不再卖画。
傅凯立与佳士得拍卖行合作,从傅氏家族300多件珍藏中精选60几件,今年5月25日至30日于香港会议展览中心展出,吸引超过1万5000人次参观,并出版《傅氏家族珍藏中国书画》,收录约129件藏品,涵盖清末到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近现代艺术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