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教教师的新闻最近闹得满城风雨,我只想说,当一个幼教老师蹲下身子,微笑着面对孩子时,她要收藏起多少生活的辛酸和无奈。然而家庭和个人的压力姑且不论,来自家长和学校管理层的压力则不是外界所能知晓。

多想与孩子们也能这样淳朴简单的相处啊!

兀兰和蔡厝港两起幼儿园事件看似无关联,但都有一个共同关键词“喂水”。老师会如此执着于喂水,与家长不无关系。在我多年职业生涯中,无数次听到这样的要求:“老师,我的孩子一天必须喝完三瓶水”“我的孩子必须上午喝完一瓶水,下午再喝完一瓶水”,或者是这样的指责:“老师,为什么我孩子连一瓶水都没喝完?”除此,我们还要尽量满足其他形形色色的要求:“我的孩子不能在学校撞到或跌倒”“我的孩子不能被蚊子咬”,面对这些要求,我总是有一种无力感:老师是人不是神,家长做不到的,很多时候老师也做不到。

这段时间的新闻沸沸扬扬,每个人都在指责相关教师,我也一度站在同样立场参与声讨,但当我深入了解情况,那一瞬间就从道德的制高点滑落到尘埃里,我可以选择沉默,装作与己无关,但我努力让自己从尘埃里站起来,要为同在学前教育一线奋斗的教师呐喊出不同的声音:如果您是家长,请对我们的工作多一份理解和尊重,如果您是相关部门领导,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我们减压,如果两者都不是,请您怀着一颗包容的心倾听我们的声音。

以下是我平时最基本的工作量:堂课教具制作大部分在工作以外时间完成,每天的教学计划调整和评估须要在工作以外时间完成;每学期每班六个区角活动一共两班12个区角,分成三个发展层次设计,也就是36个活动,36个用具,36份介绍须要在工作以外时间完成;每星期的幼儿观察要当场记录,并在工作以外时间整理;每学期的幼儿六大领域发展评估,须要在工作以外时间完成;年中和年尾的评估,对每个孩子必须进行六个领域大约100多个项目的测评,我当时一共有两个班36个孩子,也就是说要完成将近4000个测评,这些是必须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整理完成。每学期分别有四周的探索课程,从课程设计、教学计划、教具制作到最后的总结报告,都要在工作以外时间完成。除此之外,我曾在2021年第一个学期利用工作以外时间完成56个教案设计,设计这些教案的烧脑程度不亚于会计师和分析师的工作。

(作者是学前教育工作者)

这些工作时间以外的工作啃噬着我们的健康,也耗干我们的热情,反思这些年的学前教育理念发展,总是在做加法,推动教师如何做到专业更专业,却忽视了教育的本源:与孩子充满爱的相处。每当全身心与孩子投入教学活动时,总会忽然惊觉:忘了拍照记录!然后是各种补救。

每当坐在电脑前打各种评估报告时,脑海里总是闪现孩提时白天寄养在保姆家的情景,那时保姆坐在藤椅上,我坐在她膝盖上,她嘴里唱着不成章法的儿歌,我咿咿呀呀地跟着。很多年过去了,我与人相处总是心存善意,一人独处时也能与文字和音乐相伴不觉寂寞,我知道这份内心的丰盈,与那膝头的温暖和不成章法的儿歌有关。

最广泛也影响最深远的压力,是来自学前教育系统。我2013年学前教育专业毕业至今,常听同事或同学谈论SPARK(新加坡学前教育认证框架)考核有多么严格,据说在考核之前,很多学前中心的教师都要彻夜加班好几天,才能勉强达标。很意外,2021年5月我所工作的中心顺利通过考核,而我们只在五一劳动节加班一天而已,我问校长原因?她说:”因为SPARK的那些要求我们都放在平时工作中完成了。”

学校管理层处于教师和家长的中间,当矛盾发生时,优质的管理层能起到缓冲作用,低水准的管理层就会把矛盾转化成压力,变本加厉地强加在教师头上。除此之外,管理层还要负责大到人力成本控制,小到选择主题版边框颜色等事务,当这些安排混乱不合理的时候,就会变成量级不同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