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喧嚣一时的集体幻想,终究黄粱一梦。梦境影影绰绰,倒映出时代的齿轮。

堪称残酷的现实,让一些稚嫩的年轻人对躲进父母羽翼中的生活产生幻想。但怀着全职儿女的梦想,在家的港湾中搁浅,所谓幸福存在风险,也难以长久,终究是社媒博主构筑出的幻梦。过度美化全职儿女的生活,并不能帮年轻人脱去思想上的“长衫”,反而是在强行忽视他们面对的社会和精神困境。

将家庭角色当作专职,并非新鲜事。出于对家庭总生产力的考虑,部分家庭成员会选择“主内”,将获取社会资源的任务交给机会成本更大的其他人,全职主妇或主夫便是范例。

至于全职儿女视频博主,有几个随春招(春季招聘)“上岸”停止了更新,有些则开始推荐扫地机器人带货。在揶揄和争辩中,屏幕内外,生活都没有停下。

据中国国家统计局6月15日发布的最新数据,5月份16岁至24岁劳动力失业率上升至20.8%,继4月首破20%大关后再创新高——相当于每五个青年就有一个处于失业状态。而企业就业人员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为48.6小时,按五天工作制计算,平均每天须工作近10小时。另外,中国政府部门和国企的不少新手等级工作只开放校园招聘,要求毕业生在入职前不能参与其他正式工作,这使年轻人试错成本变大。

对一些年轻人来说,至少当他们自认与父辈在社会资源的争夺上并不占明显优势时,出于对家庭整体利益的考虑,才萌生了做全职儿女的想法。

在主打社群交流的豆瓣平台上,4000多个网友聚集在“全职儿女工作交流中心”小组,与视频博主展示的美好生活不同,挣扎和焦虑是他们的主题。他们有些面对长辈生病,或自己身体精神状况不佳的现实,有些处于找不到工作的焦虑彷徨中,也有热帖坦言“当全职女儿还是会感觉自己价值感很低”。

在女性用户较多的社交平台“小红书”上,搜“全职女儿”关键词,会出现4万多条结果。一名23岁博主自称应母亲要求,毕业后脱产陪伴家人,父母每个月分别给她发2000元人民币(约375新元)工资,而她须不定期负责家中伙食,以及帮父母处理琐事。

有别于尝试备考、实习或做义工的间隔年(gap year),全职儿女将家庭活动与职业收益划等号,将前景系于规模不到10人的“家庭企业”上,实际工作成果难以被量化,社会流通价值不断流失。当“跳槽”机会越来越小时,面对逐渐掌握生活垄断权的甲方父母,即使全职儿女手持以血脉绑定的“终生合同”,也难保独立做出人生选择的自由和底气。

工资不错,包吃包住,时间灵活,帮买保险,终身合同……在中国,一个新兴职业诞生了——“全职儿女”,这是一份通过做家务劳动或提供情绪价值,从父母处获取报酬的工作。

在这一语境下,给父母打电话被称为“与甲方开会洽谈”,外出旅游算是“公费出差”,买菜记账叫作“财富管理”。评论区不少网友毫不掩饰地表达羡慕,直呼为外人打工不如孝敬父母。

先把价值判断抛在一边,也且不论人设真假,全职儿女的生活记录切实地受到关注和热议,说明其坐拥一定数量的受众群体,无形中填补了观众对某种可能性的向往或好奇,这与中国社会青年群体的现状有关。

(作者是《联合早报》多媒体编辑)

小组下设好几个栏目,“脱离”一栏静静躺在最后,一些成功“跳槽”的网友在这里分享心路历程,评论清一色表达羡慕或请教经验。平台大数据推荐“中心”成员喜欢关注的小组,排名靠前的有“躺平后起立互助联盟”“家里蹲自救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