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是,芬兰和瑞典的外交政策转向会压缩俄罗斯西北部生存空间,使得俄罗斯同北约直接接壤,进而威胁圣彼得堡和重要军港摩尔曼斯克的安全。因此,俄罗斯和北约的矛盾会进一步激化。俄罗斯官方也通过多渠道展现对事件的遗憾,并公开表示将采取行动保障本国安全不受侵犯。可是,在乌克兰战局失利以及遭受来自西方毁灭性制裁的情况下,俄罗斯很难两线作战,即难以效仿在乌克兰所进行的军事行动,对北欧两国先发制人,而且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进一步恶化俄罗斯的国际环境。

具体来看,乌克兰东西部巨大的文化精神差异以及乌族和俄族利益诉求的差异,为乌克兰沦为对抗桥头堡提供了现实可能。2004年和2013年,乌克兰国内先后爆发两次“颜色革命”,被视为“莫斯科代理人”的亲俄派政治人物亚努科维奇在两次“颜色革命”中受到最直接冲击,特别是2013年年末爆发的抗议示威浪潮,使得亚努科维奇仓促放弃总统之位,逃亡俄罗斯寻求政治避难。在此之后,乌克兰国内亲欧派迅速掌权并加大力度推行亲欧政策,尝试加入欧盟。

总的来说,俄罗斯同北约的关系正朝着死循环状态发展,即北约东扩导致俄罗斯战略空间被压缩殆尽,俄罗斯为此采取一定强硬政策,维护自认为最基本的国家生存需要。但这些举动又导致邻国以及北约出现安全危机感知,进而对俄采取对等措施,最终导致上述过程不断重演。

瑞典和芬兰申请加入北约,俄罗斯方面也在外交层面进行了反击,宣布退出波罗的海国家理事会。早在数千年前,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就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一书中明确提出:“根据自然法则,实力界定统治的边界”。苏联解体后,大部分遗产由俄罗斯继承,但处于转型时期的俄罗斯无力维持苏联曾经的实力,加之东欧各国普遍对苏联模式的怀疑以及对自由世界的向往,为此,北约轻而易举接手了苏联解体后在东欧地区留下的权力真空,先后通过1999年和2004年两轮东扩,将东欧各国接纳为成员国,甚至还将原本属于苏联加盟国的波罗的海三国纳入。

按照英国地缘政治理论家麦金德(Halford J Mackinder)的说法,在德国和俄罗斯之间应当有独立国家作为战略缓冲区。权力具有无可比拟的扩张性,只有遭受阻碍才会善罢甘休。经过两轮东扩的北约未曾遭受太大阻力,因此更进一步地扩张,彻底打通通往“世界岛”之路成为目标;对俄罗斯而言,即便势力大不如前,但尽力重新巩固在白罗斯、乌克兰、高加索和中亚等心脏地带的势力范围是最核心利益诉求。处于地缘政治学说意义上“心脏地带”与“边缘地带”交汇处的乌克兰,因重要地理位置而成为俄罗斯同西方争夺的焦点。

危机发生后,如何破局就成了关键所在。可是,当俄罗斯决心发动战争,捍卫在乌克兰的利益不受侵犯后,破局便难上加难。即便俄罗斯无法彻底在乌克兰扶持一个亲俄政权,为俄罗斯提供充足的工农业支持以及黑海出海口,也会尽力选择巩固已有成果,即在顿巴斯地区和赫尔松州的实控区域内推行“克里米亚模式”,扶持亲俄地方政府或直接通过地区公投加入俄罗斯。

在开战之初,普京将此次军事行动归因于北约东扩蚕食俄罗斯生存空间,以及乌克兰国内存在新纳粹势力。令人深思的是,乌克兰并未正式加入北约却遭到俄罗斯的进攻,这一行为极大地破坏了东欧地区原有地缘政治平衡。那些原本奉行中立政策,不寻求在美俄双方选边站队的国家,也基于本国曾经无底线听命于强大邻国的“芬兰化”(Finlandization)经历,以及乌克兰的现状,想到乌克兰的今天或会成为本国的明天。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趁俄罗斯暂时深陷乌克兰泥潭之际,选择加入北约寻求自保,成为最优解。

乌克兰的“沦陷”对俄罗斯整体国家安全会造成极大冲击,早在《大棋局》一书中,布热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就将乌克兰的“丢失”描述为一种催化作用,将在独联体国家内成为负面榜样,最终动摇俄罗斯赖以生存的地缘政治基础。为此,俄罗斯针对乌克兰可能的外交政策大转弯,选择采取激进措施,即怂恿支持乌克兰东部各州趁乱独立并寻求加入俄罗斯,甚至还在2014年年初兼并了黑海上“不沉的航空母舰”——克里米亚。

这一举动在当时虽然引起俄罗斯方面的不满与抗议,但受制于俄罗斯并未从经济转型所带来的阵痛期恢复,以及东扩并未触及以乌克兰和白罗斯为代表的俄罗斯势力核心范围,因此在当时不了了之。可是,这也进而为日后俄罗斯同西方国家矛盾的激化埋下伏笔。

俄罗斯无法阻止两国加入北约,不排除退而求其次,积极寻求北欧两国实现“法国模式”,即两国境内并不直接存在北约军事力量,以便实现同北约之间战略缓冲的可能性。但这一举动实质上是一种“示弱”。“权力真空”一旦出现,便会有国家将这一真空填补,因而,双方是否会在北欧两国地位确定问题上出现默契仍然存疑。

(作者是成都世通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但这种干涉别国内政以及悍然煽动别国分裂的做法,自然遭到乌克兰反对,也酿成后续乌克兰国内从官方到民众集体“向西转”的恶果,特别是从原先谋求加入欧盟,转向积极向北约靠拢,寻求西方军事援助以打击顿巴斯分离势力并抗衡俄罗斯。

即便在法德两大国的调停之下,冲突各方达成了《明斯克协议》,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乌克兰局势,但俄乌矛盾上升为乌克兰国内主要矛盾已成定局。除此,由于《明斯克协议》在相当程度上牺牲了乌克兰的国家主权以换取“和平”,这也为俄乌双方在日后争夺顿巴斯地区爆发新的冲突,埋下祸根。今年2月24日,俄罗斯决定在乌克兰采取“特别军事行动”正是直观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