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腔”是两地华人间秘密

作者是《思想中国》统筹总编辑

正因为如此,4月1日边境开放那天,长堤上人心激越车声鼎沸,回家的各族马国人激动难掩,旁观的狮城人也内心感动,有人在英文网站留言:“两年来马国人留在新加坡打工,有家回不了,他们的牺牲,他们对经济的贡献,我们很是感激。”

新马关系多元多面,文化联系静水深流,没引起太大注意但影响至深至远。我们建国以来不断流失的,长堤对岸保留了下来,成了我们的文化补给地。马国华社对华文教育的执著,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华文生力军,很多还是三语兼通的语文达人。

马国民众对此既喜又愁。当地《中国报》在长堤重开前夕提醒柔佛民众,狮城客回流之后,新山市区必将车水马龙,人气食店将是拥挤不堪,城中人想吃A店的咖喱鱼头,或想买B店的香蕉蛋糕,务必从速以免日后望美食兴叹。果然,过去三周,越堤大军风雨无阻蜂拥而来,当地媒体来不及点算回流的生意,就已发现一些“丑陋的新加坡人”也回来了:有的路上飙车,有的污化环境。

当然,冠病疫情下的柔佛,也不尽是一片岁月静好。封关以来,媒体时有报道,当地商场人去楼空,人们的生计受到影响,许多人有家回不得。相对来说,长堤和街道人挤车堵,还是较小的代价。

新柔长堤两年寂静冷清,前所未见的人流阻隔,为两边民众带来新的体会,更真切地感受到“唇齿相依”的关系;在关卡重新接通的那刻,人心自然地聚拢在一起。

人世间许多事,冲突总是火花四溅,融合则显得平常,尽管融合有多可贵。两地人汇聚在一起时,不论说的是马来语、英语或华语,口音腔调词汇像是一国人,外地人难以分辨;在中港台等华人地区,新马华语同属“南洋腔”,而个中的微差,则是两地人之间的秘密了。

一直以来,两地都有人呼吁彼此卸下包袱,让双边关系更轻装上路。但这知易行难,毕竟成见积累太深,以致在互呛的时候,一边的人爱指对方财大气粗,另一边的人则爱说对方以大欺小。马国网络媒体《当今大马》的一位主编说,新马两国是frenemy(亦友亦敌),认为两边旧恨新怨难以化解。对许多马国政坛人物来说,他们对新加坡的态度是种族政治的延伸。任何对新加坡的揶揄,都很有政治市场。

两地文化同源同宗,是华文世界的人说的“同根生”。因为是同根生,相互交融格外紧密,但相互煎熬时也格外够力。

幸好马国华社坚持,幸好有这些生力军,新加坡守着华文命脉的人心里才有个底,知道救兵就在不远的彼岸。本地华文媒体和文教业者招募新军时,土生土长的新秀可遇不可求。人们在感叹之余,很快想到马国人才。多年来,他们成了我们的影视明星、新闻记者、文教人员,帮我们撑起一个文化和语言生态,减缓我们倾斜滑向单语社会的速度。

长堤两岸“走亲戚”般的往来,各种有形无形的社会效益,细加研究的人不多。一场疫情,两年阻隔,让人重新发现相互依赖之深,也让人希望重新接上的是更有温度的联系。

新加坡越堤向来族众多,人人心中一张美食地图,一过关卡闯南走北,狮城车牌可见的大街小巷,必有可以拍照打卡的色香味。

我们无法改变马国的政治生态,但能够反躬自省,自我纠正,最忌开口闭口提醒人家两国币值一兑三。我们到了对岸作客,若能谦虚有礼;在自己国内待客,若能讲情讲理,就能为两国关系积点德,长久下去,或可减少人家想要剥我们的皮的冲动。

两国人心凝聚是难得的好事。更多时候,人们谈论的是历史留下的包袱和关系的时好时坏。两国分家以来,对岸领导人在恨意难忍的时候,或说要把新加坡当猫一样剥皮,或是在我们国庆期间在边境搞军演秀肌肉。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两地领导人见面则会一边吃榴梿、手机自拍合影,一边探讨合作的可能;偶尔提出的一些宏图大计,有些后来胎死腹中,有些已开花结果。

下个周末,是个特长的长周末,许多国人已有出游计划;不远行的可以越过长堤,经柔佛一路向北,一连四天可边游边吃,找回疫情前的滋味,不再让生活无精打采。

两国文化习俗相近,好处不难察觉。长期以来,本地人手紧缺和人才有限,马来西亚人是补给的首选。他们带着敏锐的种族敏感度,轻易地融入本地多元社会;他们人数众多遍及各行业,但没遇到文化上的排斥、认同上的窘困;他们在经济上给予我们大力的支援,但又没让本地人深感压力,至少不曾闹到国会辩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