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定程度上，曾境唯的反击也让我想起读书时代同学们常用的一个新加坡式英语称谓：Mugger。所谓Mugger，指的不是抢劫犯，而是一个用功甚至是熬夜备考的啃书狂。它带有别人对你的一点称羡，却更多是负载了那个体制内考试升学的年代里，对学习含义有着种种误解的贬义词。喜欢捧着书本，那你就是个Mugger；功课都准时交，Mugger；不爱翘课且在课堂上踊跃作答，Mugger；成绩好，Mugger，仿佛所有知识的累积都只有功能上的意义，因为不可能会有人纯粹出于喜欢而学习。

在英国求学的22岁新加坡留学生曾境唯（Max Zeng）凭地理知识，最近在当地的一场大型知识竞答节目中助所属队伍夺冠，一举成名。不论是多艰涩难懂的题目，他都立即正确抢答。许多本地网民因此封给他“行走地图”的称号，还好奇他如何背下那么多地理知识。

然而，从个人层面来看，每个人还是有本身的自主权，要如何规划自己的职业轨道、是否回到学府学习或透过网络平台自修、要学什么，大家一定程度上都有选择。在成人持续教育世界里，也可能有人秉持“升学主义至上”的心态在累积各种文凭考证、有人为了生存而多学一种技能、有人根本不想学习却因雇主要求而硬着头皮去上课等等。

网民抛出这个问题的本意应该是单纯的，更多是要赞扬曾境唯高效吸收知识的能力。不过，较意想不到的是，在多家媒体的追踪报道中，曾境唯对于“背书”一词却直觉地表达厌恶与反感。在《联合早报》的访问中，他回答记者说，这是很多新加坡人对他的误解，“我强烈反对死记硬背这种做法，这是一个糟糕的学习策略。”

曾境唯的例子之所以有趣，也因为他对学习的想法颠覆了许多人的想象，或说随着一些人在成长过程中接收与消化了不同有关学习的讯息后，已逐渐忘了怎么享受学习的乐趣。在如今知识能变成一种产品或服务，还能实现商业价值的时代，它也是个适时的提醒，让已踏入职场的我们意识到，若学习是一条永无止尽的道路，我们究竟为何而提升自己、为何而学？

所幸最后假期还是批准了，后来的学习体验也是美好的，且新知识也让我能用新视角看待原本的工作，并非完全无用武之地。

新加坡有一流的教育体制，近年来政府也推行种种改革，推广多元升学渠道，并减去求学各阶段的一些考试，以便腾出更多时间让学生探索学习乐趣。相信许多人都认可，亚洲式的教育有其刚性，能给予学生一个稳定、安全的学习环境。然而，在这样的体制内的教育，可以改进的地方也罄竹难书；再加上家长的心态、社会的期望，这些都加载在一个孩子身上后所造成的压力，有时候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像这样言语上的霸凌，相信小时候的曾境唯肯定也承受过。他透露，由于过去不善于与别人沟通，常被看作是“怪咖”；只有去到英国之后，找到了能“整天谈论历史”、志趣相投的好友，他才逐渐意识到如何正确表达自己，与别人交流。

从国家层面来看，社会必须标榜终身学习的重要性，是因为经济结构不断变化，人民要胜任新的工作岗位，须掌握新的技能与知识，在职者即便不转换职业跑道，知识的快速更迭也会逼迫我们不断进修。如教育部长陈振声最近在专访中所形容，一招走江湖已没有太大的可能，靠吃校园知识老本工作一辈子的时代过去了，来到了终身学习时代，成人的持续教育必须是我国教育下来的重心。

曾境唯的例子提醒我们，僵化的知识讲授或背书方式，不应成为教育或学习的意义，而这不仅适用于在校园内求学的莘莘学子。或许成人的持续教育要办得好，我们还欠缺一个有弹性的学习环境，不论是雇主、培训单位，甚至是在职者本身，仍还要调整心态。只有学习的心态正确，知识的累积才有意义。

作者是区域媒体与咨询公司益笔思（Eco-Business）编辑部助理主任

如今转换跑道，到可持续发展领域或人们俗称的ESG（指环境、社会及治理，英文为Environment, Social and Governance）领域工作，在学习与掌握技能方面，面对的则是另一套问题。近年来，由于达到净零碳排已成为全球企业的重要任务之一，这个行业绿色机遇处处；但与此同时，“绿领”人才荒意味着这个行业吸收了许多像我一样的中途转业者。这个行业亟须加快培训脚步，许多信息方面的落差也必须尽快补上；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加速培训的过程中，除了传授硬知识之外，ESG的理念为何、怎么当个称职的“绿领”等精神内涵问题，也须要得到解答。

因此，在面对工作、家庭等方面的负担时，要纯粹为了兴趣、为了爱好学习而学习，很多时候已是一种奢侈。这很大程度上也是经验之谈。曾经在工作了约四五年后，请了一年左右的无薪假，自费到国外上课修文学，之后在新加坡一所科技创投圈内都熟悉的培训学校，学用户体验（user experience），两门课都与专业没有直接关系。当时雇主大致上支持这项决定，但在申请程序上，我隐约仍能感觉到人事部对这项决定的纳闷与质疑，也必须说服他们。

不背，要怎么把知识记住？曾境唯认为，知识的掌握靠的是理解，而非一般人刻板的印象，即拿着荧光笔，好几个小时盯着书本看。老实说，我蛮欣赏男孩对学习的这股热忱，以及他言语间因能掌握好一门学问而透露的自信与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