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民党失去政党理念之后,党政复合人才和技术官僚神话成为维系执政的关键力量。党政复合人才有利于国民党在地方选举中推出候选人拿下选举、成功执政;技术官僚则是维持全台政绩的利器。但是,在野八年破坏了人才培养系统,党务、政务人才不再循环,无法复制“上马能执政、下马能选举”的旧有模式,技术官僚也受选举社会所累,在选拔机制方面,政治色彩甚至可能比技术能力更重要。尽管陈水扁执政的荒诞行径,让民众日益怀念蒋经国时代的技术官僚神话,然而国民党并不能满足民众期待。
不注重培养政务官的直接后果就是,在行政人才不堪一用之后,国民党能叫出来的政治人物,似乎只剩下地方民代:且不说能否拿下选举,要么不会执政,要么因为民代气息太重,而被认为不适合执政。地方势力垄断政坛,也造成政二、三代扎堆,没有背景的年轻人缺乏希望,加速人才老化。
国民党2016年没有了党产以后,党主席更难叫得动地方派系,为了选上党主席要地方派系帮忙,选上以后还没有职位可以分配,部分选区还要拜托地方派系出面,要不然根本没有候选人。地方党部逐渐直选,部分党部直接就是派系的分赃物,中央党部不仅不能向地方党部挹注资金,反而需要地方党部帮忙募款。这种情况下国民党主席没钱没人,更像是地方派系的共同代理人,哪有权力可言?舆论讥笑国民党是“吴(无)主席”,这恐将成为趋势。
作者是中国大陆涉台媒体专栏作者
基于上述原因,国民党的逐渐弱小化似乎是长期的趋势,只是台湾选举制度有利于两党制,又没有出现足堪一战的泛蓝政党,国民党得以暂时喘息。民进党执政不佳也延缓了这个过程。对于民进党来说,国民党是所有对手里面最便于打击的了,如果国民党较为弱小,反而要有所扶持,1994年台北市长选举,2000年总统选举就是如此。舍此之外呢?若非大破大立,国民党恐难避免泡沫化,加速老化。
地方派系的角色非常重要,恩庇—侍从模式曾经是国民党获得县市层级胜选、巩固基层势力的关键,也就是国民党提名地方派系参选、给予金钱和职位诱惑形成命运共同体。如今,党产被没收,没了金脉,地方党部大裁员没了动员力,在中南部相当区域是”提名即败选”,派系势力更愿意用无党籍身份参选。
马英九执政后,大量启用教授充当部会首长,在第二任期更是不顾经济形势和民众愿望自行其是,在“历史定位”的虚妄目标中破坏了“国民党能治国”的固有印象,也让国民两党不再有区分度。国民党大量启用教授充当政务官,民调高时续任、不高时回去教书,理论没法直接应用于实际,“教授内阁”被批评为不接地气,大量熟悉运作的一线官僚和民意代表无法掌管行政系统,也导致人才断档。
“政党泡沫化”是指政党实力和影响力由强到弱的演变过程,又可分为主要政党泡沫化和中小政党泡沫化两种。英国自由党从两党体制之一变成了第三大政党,再缩小为自由民主党的一部分,即是主要政党泡沫化的典型代表。
民进党掌握了政策论述的高地,因而成为台湾民意的裁判者与引领者。同样是“亲中”,无论何种情况,国民党就是“卖台”,民进党就是“爱台”,除非民进党的行径已然引发全民愤怒,要不然国民党只能吃哑巴亏。国民党得理不能坚持,不得理更加虚弱,在同样是少数党的情况下,自认为占理的民进党生龙活虎,总害怕得罪选民的国民党显得病恹恹。
每当国民党要募款,募款对象多能收到来自不同途径的执政者传话,很明白一旦给钱民进党就要反弹。而且国民党短期内没有重返执政的空间,除非几个特大企业,要不然谁会冒险?再加上台商也在募款一事上,对国民党的两岸政策有所犹豫,没钱的国民党要怎么发展?
在台湾民意不接受国民党的统派主张时,国民党选择了放弃。民进党的独派主张同样不受欢迎,而他们选择了隐藏,由追求远景台独变成了现状台独,民众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接受了他们的定义。民进党也不断推进“去中国化”和“现状台独”以引领民意,等到国民党醒悟已来不及。民进党牵着民意往前走,国民党紧跟在民意的后面、只能被动挨打。
类似地,台湾国民党在意识形态上无作为,又有金脉、人脉危机,在技术官僚、党政复合人才破灭后,很难不会步上自由党的后尘。也曾有大陆学者私下指出,两岸危机不在于特朗普冒冲,也不在于可能的武统结果,而在于国民党泡沫化,因为这会导致民进党在台湾肆无忌惮,衍生出不可预测的结果。
意识形态的高地自己不占领,自有人会去占领。在两蒋时代的“反攻大陆”“三民主义统一中国”,都被证明为不可能之后,国民党一直处于迷茫状态。自李登辉以来又事实上走着“本土化”的道路,也就将政策主导权拱手让给了民进党:在本土化陷入瓶颈之际,国民党要比本土比不过民进党,要追求统一又没念想和能力。有分析认为,一个没了理想的政党,终究只是利益团体的集合,只要利益一散,政党即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