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原题:Inconvenient Truths About Migration
自由派认为移民可以轻易就融入,这一过度乐观的看法也源自同一个理念:既然社会不过是个体的集合,融合也就根本不是问题。当然,古德哈特说,移民不必完全放弃自己的传统,但“有一个叫做社会的东西”,如果他们不努力加入其中,本土公民就很难将他们视为“想象的共同体”的一部分。
不过,还是让我们从经济学开始,以正在退出欧盟的英国作为案例。1991年至2013年间,有490万外国出生的移民涌入英国。
在我看来,任何对这些问题有所思考的人,都必然同意古德哈特的观点,即对大部分人来说,公民身份是与生俱来的。价值观成长自具体的历史和地理。如果一个社区的构成变化太快,就会让人们与自己的历史割裂,让他们成为无根之人。自由派对流露种族主义总感到焦虑,这让他们无法看清这些真实景象。现在被称为民粹主义的大爆发是难以避免的结果。
由此可以得出的政策结论是老生常谈,但值得再说一遍。不应过度榨取一个民族对于变化和适应的宽容,尽管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度”。具体而言,移民政策不应该推得太彻底,因为这肯定会点燃敌意。那些无法“管控好边界”的政客不值得为人民所信任。
在古德哈特看来,自由派对控制移民的敌意源自他们的个人主义社会观。他们不理解人们对所居住的社区的归属感,而给对移民怀有敌意的人一概贴上不理性或种族主义的标签。
审时度势
这让人怀疑,对大规模移民的敌意,仅仅是针对就业损失、工资低迷和不平等恶化的反对。经济学在身份政治的兴起中肯定起到一定作用,但身份危机无法单靠经济改革来解决。经济福利和社会的安适感并不相同。
第二个经济观点是移民能让劳动力年轻化、稳定公共财政,因为输入的年轻工人能产生支持越来越多退休者所需要的税收。在下一个10年结束时,英国人口预计将超过7000万,即增加360万或5.5%,原因就在于移民净流入,而且新来者的出生人口比死亡人口更多。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17.
罗索恩反驳了这一观点。他说:“通过移民实现人口年轻化是一个无底洞,要一劳永逸地把扶老比率维持在低水平,需要移民永无止尽的流入。一旦流入停止,年龄结构就会回到最初的发展轨迹。”减少流入人口和提高退休年龄,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更好办法。
标准经济学理论告诉我们,移民流入就像自由贸易,在经过一定的时滞后,有利于本土人口。这里的论点是,如果你增加了劳动的数量,其价格(工资)就会下降,利润就会增加,利润的增加带来更多投资,从而提高劳动的需求,扭转一开始的工资下降趋势。因此,移民能够让更多人口享受到此前较少人口才能享受到的生活水平,总福祉显然获得了改善。
社会学、人类学和历史学正在大范围渗入到关于移民问题的争论。似乎活着就是为了面包的经济人(homo economicus),已经让位给归属感至少和填饱肚子一样重要的人。
移民涌入过快会削弱团结的纽带,从而在长期侵蚀维持福利国家所需要的情感关系。古德哈特指出:“人们永远偏向自己的家庭和社区,现实的自由主义面临着一个任务,即给出一个社区的定义,它要足够广泛,以包含来自各不相同的众多背景的人,但也不能过于广泛以至于失去意义。”
作者Robert Skidelsky是英国上议院议员
对一国人口构成持自由放任的态度,和对其人口规模漠不关心一样站不住脚。
华威大学政治经济学荣誉教授
因此,即使是最好的结果,比如避免了衰退,大规模移民流入的经济学论据也很难令人信服。这个问题的关键其实在于其社会影响。在这方面,我们所熟悉的多元化的好处,要碰上社会凝聚力损失的风险。
但剑桥大学经济学家罗伯特·罗索恩(Robert Rowthorn)的最新研究表明,这一观点漏洞百出。所谓的暂时效应——本土工人被取代、工资下降——可能保持五年甚至10年,而假设的好处只是不发生衰退。此外,即使没有衰退,如果移民持续流入,因而劳动力规模并非一次性扩大,劳动需求可能一直滞后于供给的增长。罗索恩说:“移民夺走了本地工人的工作,并拉低了他们的工资。这样的说法可能有夸张之嫌,但未必是错的。”
经济和政治自由派在支持不受限的移民方面观点一致。经济自由派认为,在全球市场大融合中,国界是不理性的障碍。许多政治自由派将民族国家和由此激发的忠诚,视为更广泛的人类政治大融合的障碍。这两类人都要求远远超越国家文化和物理边界的道德义务。
这就引出了最古老的社会学争论。社区可以通过政治和市场建立吗?或者社区是归属感的先决条件吗?
《展望》(Prospect)杂志前编辑大卫·古德哈特(David Goodhart)从社会民主角度支持采取限制措施。古德哈特不预设文化多样性是否具有内在或道德上的优劣。他简单地假定大部分人更愿意和同类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决策者必须顾及这一偏好。对一国人口构成持自由放任的态度,和对其人口规模漠不关心一样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