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原题:Defusing the US-China Trade Conflict
第一个担忧是美国就业向中国转移,它被视为中国贸易顺差的副产品,美国一般通过呼吁人民币升值来设法补救。但这种做法是错误的;汇率只是造成贸易不平衡的其中一个因素,任何人民币升值都不可能改变多极世界的现状。以1985年《广场协议》(Plaza Accord)实施后的情况为例,该协议推高日元的币值,但美国对日本商品的采购量随即减少,并转向其他国家采购,使得美国的整体贸易逆差基本保持不变。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18
当前的美中贸易冲突已酝酿数十年;要抑制它,双方都必须承认,旧的贸易思维方式已起了反效果。除非双方开始把经济和战略的竞争区分开来,否则美中贸易战将不会在圣诞节前结束。
当前的美国政府采取如此激进的行动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有两个较为突出。第一,美国的全球影响力不断下降,与之相伴而生的脆弱感加深;其次,中国目前从外国企业获得的是前沿技术。虽然中国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全球霸主(因为它与印度同时崛起),但中国快速增强的地缘战略存在,仍然让美国感受到威胁。
然而,鉴于所涉及的企业都是自愿行事,因此“强迫”和“盗窃”等用语都是在混淆视听。此外,中外合资企业生产的产品,通常在中国享有垄断价格,这一优势进一步削弱了美国人的论点。
美中贸易不平衡源于结构性缺陷。对中国而言,这些缺陷包括社会安全网薄弱,以致储蓄率居高,落后低效的国家银行系统则拉低了投资,并将过剩的储蓄发往国外。美国方面,不断飙升的军费开支和频繁减税,为贸易逆差创造了经济条件,而无效的调整方案只会加剧贸易对就业的影响。美国一直将人民币升值视为解决双边贸易不平衡的灵丹妙药,但这种做法只是转移了焦点,并没有解决真正的问题。
对中国而言,这可能意味着尽管被世贸组织定义为发展中国家,它应当确保在与发达经济体的贸易和投资关系中提升互惠水平。这还意味着必须向更多外国企业提供国民待遇(与国内企业相同的注册程序),并以符合国家安全的方式,放宽对外国收购中国企业的限制。
因此,美中领导人必须认识到双方关系的复杂性。在核不扩散等问题上,双方可以像克林顿所认为的那样,结成战略伙伴。但在科技研发等其他领域,小布什的“竞争对手”标签则更为贴切。为弥合这一分歧,并缓和紧张局势,领导人必须采取措施去建立信任。
但到了来年1月份,我的节日欢呼又会被恐惧所取代,因为助长小布什言论的紧张局势,以及他摒弃前任总统克林顿更喜欢的“合作伙伴”称谓的各种因素,都没有得到充分解决。同时,正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全球经济面临的风险,在此后这些年只会日益严峻。
而美国则应该停止将战略竞争(通常是零和游戏)与经济竞争(短期内可能是零和,但长远看是双赢)相提并论。国家的经济活力和韧性来自对国际竞争的包容,而不是一直让国内高科技公司免受影响。
(作者是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及马来西亚双威大学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随着国际秩序从美国主导的霸权时代转变为多极时代,重叠的势力范围将导致经济和政治摩擦增加。全球繁荣有赖于得到维护和加强的多边自由贸易体系,但只有在区域大国的国家安全利益获得保障之后,才能实现这一目标。
推动美国和中国走向贸易战的第二个问题是技术竞争。几十年来,特别是19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将中外合资企业向中国合资方进行技术转让,列为进入其庞大市场的条件。许多美国企业高管最终奋起反对这些政策,抱怨自己“被迫”分享技术。这种不满的声音非常响亮,以致美国人对技术“盗窃”的关切,更甚于对贸易逆差规模的关注。
在2000年的时候,当时还是总统候选人的小布什称中国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此后每一年,我都会在圣诞节到来时松一口气,因为中美贸易战至少在未来12个月内不会爆发。
这就把我们带到了美国的第三个担忧:国家安全。对技术转让感到愤怒的根本忧虑,是美国创造力有朝一日可能被用来对付美国利益。不过,这也是有办法解决的。例如,可以加强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的审查程序。随着该委员会更多地介入审查外国合作伙伴关系的类型,以及需要联邦政府批准的交易,美国就可以降低遭技术反噬的风险。
不过,中国领导人也不应该闭目塞听。由于缺乏反垄断协议,涉及拥有市场支配地位一方的贸易纠纷,通常只能依据“受害者”动员报复行为的能力来解决。随着美国政府现在代表美国企业采取行动,中国的产业政策必须作出相应的改变,尤其是如果欧洲国家政府效仿美国的做法,而其中一些也可能会这样做。
美国领导人长期以来表明了三个担忧:失业、技术竞争和视中国为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不断升级的美中贸易战,就是对这三个担忧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