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或许，我们应该重温一下50多年前建国总理李光耀推展清洁运动时所说的一番话。他说，每个人都知道家里要整齐，厨房要清洁，食物要卫生，孩子要健康成长，但是这种责任感往往只停留在家门里。清洁运动旨在提升我们的社会目标，不只是学校里的年轻一代，也包括我们的成年人，大家都须学习养成新的习惯。

如果这种荒谬逻辑散播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小至每个家庭，大至公司机构，学校等等，人们就不必再遵守什么保持环境清洁卫生的行为规范。很难想象，如果这样的逻辑应用到家庭的层面会有什么后果。比如一个雇女佣的家庭，如果家庭成员都认为，饭后没必要把用过的碗筷等拿到厨房，反正有女佣清理，在这种家庭中成长的小孩，还懂得什么行为规范和个人责任感？

新加坡人，是时候揭下自己虚伪的面纱了。我们真正该做的，是言行一致，自动自发遵守保持公共场所清洁的行为规范，成人更应以身作则，为孩子树立楷模，也给我们的小贩中心形塑新貌。同时，我们也应把同情心用在正确的地方，设法改进所有食肆的管理，提升清洁工的行业形象以及待遇，使他们的工作变得更有意义，更有尊严。请记住，清洁工人做的是必要服务，不必吃嗟来之食。

然而，小贩中心里的卫生情况和小贩文化的美名，看来还很不相称。食客的不文明行为应该负很大的责任。如果外国游客闻名而至，到各处小贩中心参观，看到桌面凌乱的景象，必然会大为错愕，也可能会觉得，新加坡的清洁城市美誉浪得虚名，全靠罚款维持。其实已有人语带双关嘲笑我们是个罚款都市（a fine city）。

事实是，清洁运动推行了半个世纪，新加坡赢得了清洁城市的美誉，而清洁工人的队伍却越来越壮大。此外，由于本地人不愿意从事这一行业，因此，我们必须引进大量的外劳。去年冠病疫情暴发，政府实施阻断措施期间，许多国人才突然惊觉，原来清洁工人所做的是所谓的必要服务（essential service），是不可或缺的。

简单说，这是一种错置的同情心。有同情心是好事，但用错同情心却是坏事。道理其实很简单。就以“保持新加坡清洁运动”来说，如果大家以为不乱丢垃圾，不随地吐痰，将使许多清洁工人，包括扫地工人失业，那这个运动的推行也就没有意义了。

1968年10月1日，即我国独立后三年，政府推行了“保持新加坡清洁运动”（Keep Singapore Clean Campaign），决心要让新加坡成为本区域最清洁、最环保的城市。在此之前，政府已花了好几年时间整顿市容，包括把不时还在马路上悠然漫步的黄牛赶回牛栏。

很清楚，要维持一座城市的清洁卫生，并不是打扫街道，清理沟渠那么简单。同理，要维持所有食肆的清洁卫生，也不是单单清理桌面那么简单。食客用餐后把托盘碗碟等拿到回收处集中处理，把用过的肮脏纸巾丢进垃圾桶，还是要有清洁工人做各种后续的工作，如清洗所有用过的餐具，把桌面抹干净和消毒，打扫和洗刷地板等等。食客自动收拾碗碟，其实是尽一份维持公共环境清洁之力，也有助减少清洁工人工作的繁琐性。

冠病疫情肆虐，正好是个移风易俗的好时机。上述的调查其实显示，有90%的人认为食客应该自动清理桌面和归还用过的碗盘，有76%的人还表示自己有这么做。但是，在大多数小贩中心，平均只有30%的人这么做。换言之，很多人其实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一个人或一群人到食肆用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美其名是要保住清洁工人的工作，说穿了实是为个人欠缺应有的公德心找借口。而有近乎半数接受调查的人持如此似是而非的看法，真是匪夷所思。往坏处想，或许反映的是我们社会出现了某种价值观的混乱。

老实说，要人人都有如此内化的公德心，谈何容易，所以时至今日，我们还是离不开罚款，还是有肮脏不堪的公厕卫生问题；而小贩中心、熟食中心、咖啡店等，也还是没法做到食客自动归还托盘和碗碟。所以，才有这个2月6日正式推展的“保持新加坡清洁运动”。

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荒谬逻辑？如果这样的逻辑成立的话，那就是说我们不管到各种食肆用餐，如小贩中心、食阁、咖啡店、餐厅等，都应该把桌面弄得越脏乱越好，因为这样一来，清洁承包商就必须聘用更多工人，不但不会导致清洁工失业，还能为更多人制造工作机会。进一步说，也就没有推行“保持新加坡清洁”运动的必要。

小贩本来几乎都是在街边经营的。从1968年到1980年代初期，政府把街边小贩（很多是没有牌照的）迁入现在人人习以为常的小贩中心（Hawker Centre），或称熟食中心（Cooked Food Centre）。不久前，小贩文化还成功申遗，这应该是当初根本没想到的事。

什么新习惯？每个人都应把公用场所当作自己的家，保持清洁。政府已出台新法令，帮助人们养成这种新的习惯。他说，“街道上不能乱丢垃圾，沟渠也不是垃圾场。公园是你们自己的花园，要修葺保持青翠，供大家一起享用。电梯、楼梯、住家和办公室的走廊通道，都（应当作）是住家的延伸（extensions of the home）。”

今天已是2021年了，在这个时候我们却还必须推行“保持桌面整洁运动”（Clean Tables Campaign），多少有点讽刺。更加讽刺的是，根据国家环境局去年底所作的一项调查，竟然有47%受访者认为，自己在小贩中心用餐后清理桌面，将使清洁工失去工作。